小说:她贵为父皇最宠爱的公主,却为何被附马活活饿死

编辑于2025-05-13 23:16 浙江衢州

嘉祐八年深冬,汴京飘着细雪。福康公主蜷缩在炭盆边的矮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抠进绣着并蒂莲的锦被——那是她出嫁时母亲苗贵妃亲手绣的,如今锦缎上爬满灰扑扑的虱虫,在暗纹里结成细碎的黑点。

"公主该换药了。"老嬷嬷举着药膏的手悬在半空,望着她左颊溃烂的伤口突然哽咽。十日前她自己扒拉炭盆取暖,火星子溅在脸上,如今脓水混着血痂往下淌,在苍白的皮肤上烫出狰狞的疤痕。

雕花木门"吱呀"推开,冷风卷着雪粒子灌进来。驸马李玮穿着半旧的青衫立在门口,腰间玉佩是当年公主陪嫁的和田玉,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他望着榻上形容枯槁的妻子,喉结动了动,终究只是从袖中摸出一叠药方:"太医院开的生肌散,每日三次。"

公主的睫毛颤了颤,像被风吹动的蝶翼。她想起十年前在玉清昭应宫初见时,这个表叔穿着月白长袍,袖口沾着墨渍,正蹲在太湖石旁画一只振翅的寒鸦。那时她九岁,躲在乳母身后偷瞧,只觉得这人脊背佝偻,远不如教她骑射的张茂则将军英武。

"驸马倒是有心。"她忽然笑了,声音像浸了冰的丝线,"当年在李家祠堂,婆母说你每日临摹《女诫》,如今可是要拿这些药方当《列女传》教我?"

李玮的手指骤然收紧,药方边缘被捏出褶皱。七年前那个雪夜,她带着梁怀吉在小厨房里喝酒,母亲杨氏掀帘进来时,正看见公主的绣鞋踩在他的砚台上,朱砂墨汁溅了半幅《璇玑图》。后来发生的事他不愿回想——公主的耳光甩在母亲脸上,府里的仆役举着棍棒冲进厢房,而她趁着混乱连夜叩开禁门,让整个汴京都知道了驸马府的丑事。

"公主好好将养。"他转身时玉佩撞在门框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明日还要给母亲请安。"

木门重重合上,炭盆里的火星"噼啪"炸开。公主盯着帐顶绣着的双鹤纹,忽然想起十六岁生辰那日,父亲抱着她坐在龙椅上,用朱砂笔在她眉心点了颗痣:"朕的福康,要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公主。"那时她不懂,尊贵有时是金丝笼,是祠堂里必须晨昏定省的婆母,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婚约。

一、金殿珠翠

宝元二年春,汴京的玉兰开得正好。九岁的福康公主跪在慈寿宫的红毯上,听着父亲与曹皇后商量和亲之事。辽国使臣的胡子上沾着塞北的雪,却在看见她时笑出一口白牙:"贵国公主貌若天仙,若能与我大辽联姻——"

"朕的女儿,断不会嫁到苦寒之地。"宋仁宗的声音像暖玉,却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亲自扶女儿起身,鬓角已有些许白发,"等你及笄,父亲定给你寻个最好的驸马。"

那时她不懂"最好"的含义。直到庆历七年,父亲带她去李家祠堂祭祖。香案前跪着个十三岁的少年,宽宽的额角,眼睛像浸在墨水里的杏仁,见了她便慌忙磕头,袖中掉出半幅未完成的《捣练图》。

"这是用和的表弟,李玮。"父亲的手掌按在她肩上,带着暖意,"你外祖母当年..."话到此处突然顿住,殿外的风卷着纸钱灰扑进窗棂,将少年的脸衬得忽明忽暗。

后来乳母悄悄告诉她,这是外祖母家的血脉。当年"狸猫换太子"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父亲直到刘太后薨逝才知道自己身世,这些年对李家多有照拂,连这门亲事也是为了弥补对生母的愧疚。

"公主金枝玉叶,驸马虽貌不惊人,却是诗画双绝。"乳母替她描唇时,胭脂笔在唇瓣上画出歪斜的弧线,"再说了,亲上加亲,才是佳话。"

佳话?嘉祐二年册封礼那日,她穿着九翚四凤冠,披着霞帔站在宣德门前,望着汴河上百艘花船争流,忽然想起李玮送她的生辰礼——一幅《百鸟朝凤图》,每只鸟的眼睛都画得活灵活现,却独独缺了凤首。

"臣画不出凤凰的眼。"他跪在丹墀下,声音像落在雪地上的柳絮,"因从未见过比公主更美的眼睛。"

周围响起低低的笑声。她望着他青衫上的墨渍,忽然觉得厌烦。这样的奉承话,梁怀吉每日都能说上十句,比他说得更动听,更温柔。

二、夜叩禁门

治平元年的重阳节,驸马府的桂花开得格外盛。福康公主倚在九曲桥上,看梁怀吉往荷叶盏里倒菊花酒,月光在他耳垂上镀了层银边,比李玮案头的玉坠还要温润。

"公主可还记得,当年在御花园教小皇子扑流萤?"怀吉的声音混着酒香,"那时您说,流萤虽小,却能照亮黑夜。"

她正要答话,转角处忽然传来脚步声。李玮的母亲杨氏举着灯笼,鬓角的银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夜深露重,驸马还在书房临帖,公主怎的在此饮酒?"

酒盏"当啷"落在荷叶上,惊起一池涟漪。公主望着杨氏发间那支刻着并蒂莲的银簪——那是她陪嫁的头面,如今戴在婆母头上,像根刺扎在眼皮下。

"婆母这是要学御史言官,管起我的行踪了?"她晃了晃酒壶,琥珀色的酒液顺着袖口往下淌,"还是说,李家的规矩,要新妇每日卯初便在祠堂抄经?"

杨氏的脸瞬间涨红:"公主贵为天人,自然不必遵守俗礼。"她盯着梁怀吉,眼中闪过嫌恶,"只是这内侍...男女有别,还望公主自重。"

夜风突然转了方向,带着桂花的香气钻进鼻腔。公主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婆母趁她午睡时闯进厢房,掀开她的妆匣翻看首饰,最后拿走了那支嵌着东珠的步摇。那时她就该知道,这深宅大院里,连呼吸都是错。

"自重?"她忽然笑了,笑声惊飞了树上的寒鸦,"我倒是要谢谢婆母,让我知道李家的规矩——新妇的嫁妆可以随意拿,驸马的书房却连公主都进不得。"她指了指远处亮着灯的厢房,"李玮每日在里面画仕女图,画的可是哪家姑娘?"

杨氏的身子晃了晃,灯笼里的烛光跟着摇曳。怀吉悄悄扯了扯公主的衣袖,却被她一把推开。这些年积压的怨气像潮水般涌上来,她想起新婚之夜,李玮捧着《诗经》站在喜帐外,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却始终不敢掀开门帘。

"公主!"杨氏忽然跪下,声音里带着哭腔,"老身知道您嫌弃玮儿貌丑,可他每日天不亮就练字,只为能配得上您...您何苦要作践自己?"

"作践?"公主踉跄着后退,踩碎了脚下的桂花,"是你们李家在作践我!"她忽然转身,提起裙摆就往府外跑,怀吉慌忙跟上,只留下杨氏在原地啜泣。

那晚的禁门叩了三次才开。当宫门在身后"吱呀"合上时,公主望着宫墙上的月光,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皇宫的门,夜里轻易不开,除非...除非是天大的事。"

天大的事?第二日,御史台的弹劾奏章像雪片般飞进朝堂。"公主夜叩禁门,违背礼制""与内侍私通,有失妇德",每句话都像锋利的刀,剜着她的心。父亲坐在龙椅上,脸色比殿外的积雪还要白,最终只说了一句:"让驸马府彻查。"

彻查的结果是梁怀吉被发配洛阳,杨氏被禁足祠堂。而她,被剥夺了兖国公主的封号,降为沂国公主。那日在后宫,母亲苗贵妃抱着她哭:"都是娘的错,当年该劝陛下选个年轻俊朗的驸马..."

她却望着窗外的梧桐树,想起李玮在她被罚时送来的《女诫》抄本,每一页都写着小楷,末尾还缀着一句:"臣自知貌丑,不敢奢求公主垂爱,只愿公主安好。"

三、镜里恩情

嘉祐八年,宋仁宗病重。福康公主跪在寝宫外,听着父亲在里面喊"皇后与张茂则谋逆",心里像被针扎般疼。这些年父亲为了弥补李家,硬是将她塞进了这段婚姻,如今自己病重,却还想着让她与李玮和解。

"公主,陛下要见您。"内侍掀开帘子,殿内弥漫着浓浓的药香。宋仁宗靠在榻上,手背上扎着银针,看见她时忽然笑了:"福康,你外祖母若泉下有知,看见你和玮儿和睦,定会很高兴。"

她垂眸望着父亲枯槁的手,想起去年冬天,李玮的兄长上奏请求和离,父亲原本要答应,却被大臣以"孝义"为由劝住。最终只是罚了些钱,降了她的封号,而李玮,依旧是驸马。

"父亲,您说夫妇之道是齐家之本..."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可强扭的瓜,真的会甜吗?"

宋仁宗的手颤了颤,银针在皮肤上划出一道血痕:"玮儿是你外祖母的血脉,朕对李家...有愧啊。"

她不再说话,只是替父亲掖了掖被角。窗外的雪又下大了,远处传来打更声,已是子时。这一晚,她梦见自己回到九岁,在玉清昭应宫看见李玮画寒鸦,他说:"寒鸦虽丑,却能守着枝头,等春天来。"

可她等了十年,终究没等到春天。

四、灯尽油干

元丰三年冬,福康公主已经病了三个月。李玮很少来她的院子,偶尔来一次,也是站在门口说两句话就走。府里的下人们看她失势,连汤药都要克扣,还是老嬷嬷偷偷用自己的月钱去抓药。

"公主,喝口粥吧。"老嬷嬷端着白粥,眼泪滴在碗沿,"您这样下去,苗贵妃知道了该多心疼..."

提到母亲,公主的眼神动了动。苗贵妃这些年为了她,几次想毒杀李玮,都被曹皇后拦下。如今母亲被困在后宫,连探望都难。

"嬷嬷,你说...如果当年我没推开怀吉,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她望着窗棂上的冰花,忽然想起怀吉离开前说的话:"公主,有些事,从一开始就错了。"

门忽然被推开,李玮带着一身寒气进来,手里拿着幅画。公主认得那是他新得的《璇玑图》,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诗。

"臣...臣想把这幅画送给公主。"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当年在小厨房,是臣的不是,不该让母亲去打扰您..."

公主盯着画上周璇玑的像,忽然笑了:"你如今是在可怜我?"她指了指自己溃烂的脸,"还是觉得,我快死了,你终于解脱了?"

李玮的脸瞬间苍白:"公主何出此言...臣只是..."

"只是什么?"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锦被上,"是觉得我当年打了婆母,夜叩禁门,丢了你的脸?还是觉得,我这么多年不让你近身,是在作践你?"

李玮忽然跪下,画轴滚落在地:"公主,臣知道您恨我,可臣从未恨过您...当年在祠堂,看见您穿着嫁衣走进来,臣就知道,臣配不上您..."他的声音哽咽,"可臣真的很想对您好,就像对...对一幅珍宝名画那样,好好护着,供着..."

珍宝名画?公主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原来在他心里,自己只是件需要供奉的宝物,而非妻子。她想起新婚三年,他从未进过她的寝室,每次见面都是规规矩矩作揖,连手都没碰过她一下。

"出去吧。"她轻声说,"我累了。"

李玮站起身,忽然看见她床头放着当年的《百鸟朝凤图》,凤首处被人用红笔描了个朱砂点,像滴泪。他张了张嘴,终究没说话,转身离去。

那夜,公主梦见自己站在汴河边上,无数孔明灯升上天空,每个灯上都写着"福康公主千岁"。忽然一阵风来,灯盏纷纷坠落,化作河面上的点点星光。她伸手去捞,却看见自己的倒影,左颊上的疤痕像只黑色的蝶,永远停在了那里。

凌晨时分,老嬷嬷发现她已经没了呼吸。床褥上的虱虫还在爬,炭火早已熄灭,只剩一堆冷灰。而李玮,此刻正在书房对着《璇玑图》发呆,砚台里的墨汁结了冰,像他这些年被冻住的情肠。

尾声

福康公主薨逝的消息传到宫里,宋神宗震怒。当得知她临终前衣衾生虱、无人照料,当即下旨:"李玮奉主无状,贬为郴州团练使,永不再用。"

出殡那日,汴京城下着鹅毛大雪。送葬的队伍里,有个身着青衫的男子,捧着幅未完成的《百鸟朝凤图》,凤首处终于画了眼,却含着一滴泪。

有人说,那是驸马李玮,在公主薨逝后,终于画出了凤凰的眼——原来凤凰的眼,从来不是高傲的,而是含着泪的,就像这段强扭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泪多于笑。

雪落在汴京的宫墙上,落在驸马府的残荷上,落在那幅永远缺了一角的《璇玑图》上。而关于福康公主的故事,终究成了史书中的几行字,却让后人永远记得:有些缘分,强扭的,终是苦的;有些恩情,金殿上的,终不如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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