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木
二十年前,我卸下耕耘四十五载的犁铧,恍若老牛解去轭具,四蹄忽然失去了承载的重量。连那负轭多年的脖颈,也莫名地轻飘起来,竟教人头晕目眩,不知所措。那颗运转多年的头脑,那时竟也显出几分稚子般的茫然。
初时,我也曾流连于老年活动室,与扑克、象棋、麻将交起了朋友。茶缸里浮沉的老茶叶,与牌桌上棋牌,交织成一幅看似闲适的暮年生活的图案。然而那吡啪的纸牌声、嗒嗒的“将军”声,以及哩哩啦啦的搓牌声,总让我想起女儿挂在自家阳台上的风铃,叮、叮、叮的数着那流逝的光阴。棋牌室里缭绕的烟雾,放浪形骸的消遥,于我这辈子忙碌惯了的性子,真像是催人早日迈入生命的终章。
孙辈出世,含饴弄孙,我也确曾从中得到过慰藉。抱着孙辈游走,逗着娃儿嘎嘎发笑,也让我暂时忘却了岁月倥偬。然而现代育儿讲究"代际有别",隔代教育并不提倡。待孙辈入园进学,老人便需自觉退出,于是寂寥又如阴雨淅淅沥沥绵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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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同龄者要么投身公益,再为社会添光增热,要么辅佐儿女,继续发家致富。异地安家的我,人生地不熟,身体也不适宜继续工作。怎么办?爱好书法的三弟指点迷津,重叙我与他少年时临池之乐。思虑良久,遂购齐笔墨纸砚,教枯毫重饮新墨。又念平生坎坷,际遇多多,何不将其记于纸上,虽不准备著书立传,但或许也能让自家子孙后代知道点什么,这岂不妙哉。自此晨窗摹帖,夜灯属文,竟较在职时更为充实。
闭门造车终非良策,久久囿困于宅亦易封闭自己。幸有善写文章的大弟引我入故居"乡愁"之群,入群之后,见到了老友,听到了乡音,拜到了老师,已几近抑郁的脸庞又露出了笑容。继而"浙里养"书画群、诗文群相继接纳于我,更得跻身县作协之列,终至登陆"潮新闻"平台。我尤如从封闭的旮旯犄角里慢慢的走出,重新回归了广阔多彩的大自然,已然枯萎的老树又发出了新的枝枝芽芽。
我也进过老年大学书法班,与老师和同学共磨过松烟。那些泛黄的碑帖,是先贤留在时光里的宝贵财富。每日临帖几个小时,笔墨过处,既是追摹古人,亦是用先人的教诲检视自己的言行。近年完成的百米楷书长卷,每一字都凝聚了持久的努力,每一寸都沁着墨汁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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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辈子我从没有做过文字工作,自知“八十岁学箍桶”,成不了气候。既著不了书也立不了传,更不可能遗世扬名,但我还是持之以恒的在努力。古稀后才学着写出的文章虽然不很成熟,但是也给流逝的岁月留下了辙痕。我写作之目的是回顾过往,检讨人生,并以此作为老年生活的一种修行。如若写出的小文章能有益于社会,我心则已足矣。在各种平台编辑们的指导下,近年来,我的小文章也陆续见之于《浙江省老年报》、市、县级杂志或者报刊。承蒙晚潮编辑鼓励,自前年12月底起,也在“文娱”栏目里刊发了数十篇文章。我把这一切看作是对人生的额外馈赠,也是对患有重症之人特别的抚慰,对此我也惊喜万分。
写叙事文章需先明事理,写人物之文当先悟人性。写作如同照镜子,边写边思考还可以找出自己认知上的瑕疵。写作也是让人反思人生的过程,不断反思之后,也让我懂得无奈、辛苦、磨难是生活的必然,同时也是幸福的品尝;多样化的人在同一天底下生存,老天是公平的,从来不欠谁与谁;人生取向不同,环境不同,归属也自然不同;人生一世不可以总是怨恨,必须学会佛样的包容,包容了怨怨怼怼就会悄然而散;要写好文章还要广泛阅读,不断的阅读,也会使心智愈发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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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生活可占人生三分之一,若能活得更加长寿,则将占据人生的一半。退休之后若无所事事,也无精神寄托,长寿反而会成煎熬。我们这代人享受着亘古未有的福祉——衣食无忧、居有其所、病有所医,更当以感恩之心活出精彩。人终将离世,其实那也是生的一种形式。在生命的终极阶段,做些力所能及的而且滋养心灵的事情,暮年生活亦可成为生命中最丰盈的篇章。#潮爷爷潮奶奶看过来# #浙是我的家# #晚潮# #人间烟火气#
杭州老金
晚潮栏目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