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后的那棵蜡梅树

作者：管金定

上周去屋后的菜园子施肥，突然闻到一股前所未闻的清香。我虽知这绝不是蜡梅的花香味，但我还是下意识地看向了那棵蜡梅。蜡梅虽已花苞点点，但都是含苞未绽，果然不是蜡梅的花香。

顺着香气寻觅，目光如扫描仪般地扫视，原来，紧邻蜡梅的那棵枇杷树上，一簇簇金黄色的花团中已渐次绽开朵朵洁白的小花，几只蜜蜂正穿梭于花簇。近前一闻，原来枇杷花开竟然有如此美妙的花香！

家乡濒海无山，少有果树，最常见的无非是柑橘、柚子。柑橘、柚子开花时亦是浓烈、优雅、清爽而致远，我家后园也种有柑橘和葡萄柚，每年开花时节，整个后园总是清香四溢。而枇杷花香不同，比之柑橘，更加浓烈而优雅，特别好闻。只可惜枇杷花香含蓄而不张扬，不若柑橘绵长幽远。因此，距离稍远就闻不到枇杷的花香。这可能也是我一直不识枇杷花香的原因。

家乡旧时有“枇杷好吃树难栽”之说，少有人种枇杷，我家更是从未种过枇杷。前几年，看到人家门前屋后到处都种有枇杷，硕果累累，于是我也挑选了几个果大、核少而又成熟的长果型白沙枇杷，将枇杷核埋于后园。其它果实要么未长，要么除草时亦被误除，唯屋后一棵茁壮成长，去年已第一年结果。因当时树小，花开也少，所以我并没注意到枇杷的花香。今年枇杷比去年差不多长大了一倍，粗壮而茂密，花团锦簇。

日前又去屋后，已闻不到枇杷花香，却远远地又闻到了熟悉的蜡梅花香。可能是今年天气暖和之故，枇杷，蜡梅似乎都比往年开得早得多。

我特别喜欢花的香味。桂花、茉莉、米兰、栀子、丁香、金银花、黄桷兰，我都喜欢，甚至连远远到夜来香时都舍不得移步。就连月季，我都偏爱浓香型品种。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兰花和蜡梅。

兰花的香味最为高雅。清新淡雅，柔和绵长，纯正幽远，令人身心愉悦，神清气爽。但兰花高贵，好品种难求，且我辈忙人，亦无闲情逸致养兰。蜡梅就不同，可以什么都不管，顺其自然、野性生长即可。故而，我更加喜欢蜡梅。

初识蜡梅，在西南重庆的大山里。那时我第一次去重庆工作，单位原是“大三线建设”时期的军工企业，后已军改民，我的老板与企业合作，创办了分厂，聘我去管理。我们分厂与总厂厂部大概相差1公里，我们平时都在分厂办公，也住在分厂宿舍，所以很少去厂部。

腊月间的一天晚上，我去厂部办事，突然闻到一股从未闻过的花香，比兰花、梅花都要浓烈，但也清新纯正而又不绵密，令人神清气爽。我从未闻过如此好闻的花香，于是下意识地在周边的植物中扫视，但昏暗的路灯下，怎么也看不清这种好闻的花香来自哪里。第二天，我喊了一位同事，专门去厂部探了个究竟，终于认识了这棵几乎长成半乔木型，高大粗壮的蜡梅树，和一树或绽开如酒盅，或含苞未发的如蜡黄花。从此，我的脑海中就刻下了蜡梅那特有香味的永久印记，永远无法忘怀。

后来，我们单位几易其地，但我却似乎与蜡梅结了缘，无论在哪里，总能在寒冬时节闻到蜡梅的清香。后来单位搬去了重庆，谁知生活在大都市的我，居然还有缘接触蜡梅！每到寒冬时节，蜡梅竟相绽开时，总能见街上有人背着背篓在卖蜡梅花。卖蜡梅花不用吆喝，一背篓的蜡梅花束清香四溢，远远就能闻到，就知道卖蜡梅花的来了。蜡梅花5元一束，买一束插在阔口的瓶子中，满屋清香。

因为喜欢蜡梅，后来也知道了蜡梅繁殖较易，等6月份果实成熟时摘下，9月份播种，即可长成蜡梅。我家屋后的蜡梅为素心蜡梅，花色蜡黄，香气浓郁，是蜡梅中之上品。这棵蜡梅的种子，就来自西南重庆。那年我带了蜡梅种子，在屋后的菜园子里播下，即茁壮成长，第二年便开出了纯黄似蜡，清香扑鼻的蜡梅花。

我喜欢蜡梅，还是因为她有着奶牛般的品格——吃下去的是草，挤出来的却是奶。蜡梅也一样，她不需要你任何打理，却能为你送上柔和纯正，幽远绵长的阵阵清香。

没几年，我家的蜡梅也长成了半乔木状，丛杆已高达五六米，夏天时枝叶繁盛茂密，几乎遮挡了整个菜园的阳光。妻老在嫌弃，说什么菜也种不好了，希望我把蜡梅移走。门前屋后，实在没有其它能适合蜡梅安身的场所，所以我也一直没有行动。后来，好友的单位想种几棵树，妻又一直嫌弃蜡梅碍了蔬菜，于是我就想将这棵蜡梅送给好友。谁知我又是锄头，又是弧型铁锹，费了九年二虎之力，居然挖不出这棵蜡梅！

又过几年，尽管我每年都对蜡梅进行了修剪，以尽量减少对菜园阳光的遮挡，但时不时仍听妻嫌弃唠叨。实在没法，我就准备将蜡梅锯掉。此时，妻反不同意了，她叫我再修剪得紧小一点，还是留着，每年冬天扎一束蜡梅花，放在房间里，香气四溢的习惯似乎已不想改变了。

今年的蜡梅又开花了，同样的香味却有着不同的景致，往年蜡梅开花时满树的叶子几乎落尽，只剩下一树蜡黄。而今年的蜡梅，仍挂满叶子，半绿半黄，星星点点的蜡梅花躲在黄绿参半的叶子后面，显得斑驳陆离，别有一番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