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缘

2025-01-02 10:01 浙江绍兴

这天早上,韦爱萍早早起了床,她今天要去见一个人。她拢了拢额前的头发,背上挎包,去赶开往县城的公交。此刻她有些激动,心中曾千百遍地想象着那人的模样。去见人的事他老公不知道,这是她的秘密,昨天她只对老公说,今天要去趟城里。

车到终点站时还不到八点,她没看见要见的那个人,他们约好了今天八点在车站见。她给他发了短信,说自己已经到了。三四月份的早上,天还有些冷,站在车站外,一阵风吹过,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时间过得很慢。站在车站大门口,她不停地扫视着来往的行人,心里有些焦躁。二十来分钟后,一辆红色的摩托急匆匆地在车站门口停下,车上走下来一个男子,挂好头盔后,正朝人群中东张西望。那人偏中的个子,人瘦削,脸也瘦削,算不得帅,但很精神。她猜想着他应该就是自己要见的那个人,心跳不由得快起来。刚要迎上去,那人已过来了,确认后两人都很兴奋。男子连连说着对不起,说刚刚因为路上有事耽搁了。她也没有要怪他的意思。

两三个月了,只在网上聊,彼此不识庐山真面目。今日相见,她稍稍显得有些失落,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英俊帅气,但还说得过去吧。她想来个拥抱,但他明显有些局促不安,说车站里这么多人看着不好意思,还是先去步行街坐一会再说,大家说说话。一腔激情被当头泼了冷水,她有些扫兴,但也只好默然同意了。

摩托车发动,她横坐在后座上,两个人向步行街驰去。

步行街离车站不远,不过一两里路。街上人来人往,两边商铺林立,音箱里流行歌曲声,招揽顾客优惠打折的推销声喧嚣不已。街中间隔三差五放着几排木质长椅。两人找了一处空位坐下。她开门见山地问他: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男人有些不好意思,讪笑着说: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他们之前并不认识。她在一个织布厂上班,做嵌经的活。这个工种有技术难度,比挡车工工资要高。她手脚快,挣的钱还真不少,在厂里都数最多的。

有一天她手机里忽然收到一条短信:“爱萍,我亲爱的小妹,看到你我非常开心!你的美丽让我魂牵梦绕,我好喜欢你!”她十分惊诧,不知道这人是谁,问他,他又不肯说,只说是她认识的,还怪她眼夹大忘了故人。那人对她的家庭情况一清二楚,知道她与她老公不和。可能也是因为心情不好无处排遣吧,韦爱萍并没有拒绝和这个男人的手机聊天。当然还有可能是他对自己的赞美,让她受宠若惊,有些芳心暗动了。毕竟还没有哪一个男人这么夸过自己。女人都喜欢别人说自己漂亮。

一来二往,两人越聊越投机,已到了一天不发信息牵肠挂肚茶饭不思的境地!那时,还是摩托罗拉诺基亚的年代,手机还没有微信,触摸屏已算很前卫的了,韦爱萍的摩托罗拉+还是花了二千多才买到的。网上聊天都靠发短信,短信可以包月,费用更便宜些。或许女人天生喜欢甜言蜜语,她已被他迷醉了。从后来的聊天中知道,原来他是她厂里跟自己要好的一个小姐妹老公的朋友,她的信息应该都是小姐妹老公透露出去的。

不知不觉间已近中午,两人在步行街附近的一家小餐馆点了菜,他问她喝不喝酒,她说:喝。于是又加了两瓶黄酒。面对面坐下后,他殷勤地为她夹菜斟酒。席间两人相谈甚欢,初次见面,她觉得应该尽兴。一会儿,酒也喝了饭也吃了,她已面泛桃腮,有些醉意。坐了片刻,又聊了几句,她渐渐感觉头有些沉,想找个地方去歇息一会儿。他说,要不到附近找个旅馆?

此时的她只觉得昏昏欲睡,他开车把她带到了一家叫“春晓旅社”的小旅馆里,她懵懵懂懂地睡过去了。当她醒来时,男人正躺在她的身边,她已明白刚才两个人发生了什么。她心里有些难过,问他:“我们第一次见面就这样,你不会看不起我吧?”他说:“哪会呢?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哪会那样想!”听他这么一说,她心里释然了不少。

从旅馆出来,他带她到了车站,把她送上车,还付好了车钱。她还要去厂里赶中班。车开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依依不舍。她不知道彼此还会不会再见面。这个男人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体贴大方,也成熟,让她有依靠感。他告诉她今年已三十六,家里还有个七岁的女儿。而她才刚二十四岁,他大了自己整整一肖。但她不在乎,她已喜欢上他了。他说他与老婆性格不合,在家里也三天两头吵架,心头烦恼。自从和她聊上后,觉得是找到了知已,她让自己感到了温暖,重新找回了爱的感觉。这话也说到了她的心坎上。两个人境遇相同,惺惺相惜,只恨相识太晚!上午在步行街的时候,他给她买了连衣裙,还买了鞋子,虽然花钱不多,但她觉得很暖心。以前短信里他常常嘱咐她要注意身体,要开心要快乐,这些话她爱听,觉得比老公要关心多了。

韦爱萍是广西人,家里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她有个远房的堂姐嫁在浙江嵊州,她也是由堂姐介绍才嫁到这个小山村的。村子依山傍水,村边一条小溪,淙淙的小溪水日夜不息地流向不远处的剡江里。 都说浙江经济条件好,当初还没嫁来时,堂姐把小伙说得天花乱坠,说人好,家境也不错。结果她来后,发觉男方家里只有两间九十年代造的二层砖房,为娶媳妇,还欠了一屁股债。家里有几亩田,一些茶山,再无其它副业。公公年岁已高,还体弱多病。小伙子在一家链轮厂上班,虽然长得人高马大,却懒得要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父母根本管不住他。关键是脾气躁,人还专横。婆婆又强势,觉得她是外地人,言语里常有看不起她的意思。两口子吵架,婆婆总是向着自己的儿子。她心里很委屈,直怪堂姐为她挑了这么一户人家!可惜木已成舟,怨也无用了。

不久,她有了儿子。儿子已经两岁,生得聪明可爱。为了还债,在儿子刚刚断奶时,她就进了镇上的那家织布厂上班,她在厂里干得不错。婆婆知道她挣钱多,总借着还债的因头每月向她要钱,把她的钱袋子管得死死的。老公自己不够用,又三天两头向她要。她觉得是前世欠了他们的债,这个家全靠自己在养活他们了。

厂里的组长是个年轻人,时常过来跟她说话。有时是为了工作,有时是闲聊。一次上夜班,她老公有事来厂里,正巧看到组长跟他老婆说笑打趣,脸一下子拉长了,回去大吵了一场。这事全厂都传遍了,弄得她很是尴尬。本来一点事都没有,偏偏平地起风波,搞得满城风雨,一些不知情的人还在背后指指点点。她恨死他了!这之后她老公常常来厂里盯梢,小姐妹们都说她老公疑心重,气量太小。两夫妻为此经常吵架,越吵越生疏,渐渐成了同床异梦。

自从和那个男人有了第一次后,两个人从此像脱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他们常常在公园里在江堤边相会,卿卿我我,鱼水不离,简直成了一对如胶似漆的鸳鸯。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一次她手机搁在桌上,他发信息过来,恰巧被她老公看到,于是一场武打片上演了。女人哪是男人的对手?她被打得鼻青脸肿。第二天在床上她整整躺了一天。

自那以后,夫妻俩的关系越发僵硬,这个家她觉得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她坚决要离婚。她问那个男人,愿不愿意与她重组家庭?他信誓旦旦,说愿意为她不惜一切。

离婚手续办好后,儿子的抚养权判给了老公,虽然她心里有一万个不舍,但也好,至少自己以后可以轻装上阵了。她要与他夫唱妇随,从此恩恩爱爱!她告诉他,自己已解除了后患,以后只要他愿意两个人天天可以在一起了。她想他应该也很开心吧?

谁知这以后,她很快发觉他与自己生疏了,他很少再回复她的短信。每次约他,不是说工作忙,就说老婆盯得紧,脱不开身,反正有千百个理由。她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这个 家已无她容身之地,既已作了了断,她打算先回广西娘家。家里父母年纪也大了,她已很久没去看望他们,很是挂念。她订好了第二天的火车票,告诉他说,如果两个人好,一年半载她就回来;如果不好,一生一世就再也不来浙江了。但不管怎样,希望他都能来火车站送送她。他满口答应。

那天,她一直站在火车站门口,直到火车快开,也不见他的踪影。她望眼欲穿,给他打电话,电话也不回。她明白过来他骗了她。嘴上说得山盟海誓,其实都只是逢场作戏敷衍而已,自己被他放了鸽子。相处一年来,她相信以前他对她是真心的。现在她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却舍不得那个家。他怕了,临阵退缩了,这个懦夫!此刻的她只想哭,但又哭不出来。她觉得天下的男人都只会花言巧语,真没一个好东西!

她一步一回头地登上火车,心中有无尽的失落和孤单。列车启动了,鸣出一声长长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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