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木
夜深人静,北风骤起。猎猎之声,门窗难阻。其声悲悽,我心惊悚。 晨起打开日历,方知大雪已过,不日就是冬至。
冬至到,严寒临,气温降,冰霜雨雪将不停。江南浙江,最低气温已普遍至零下一度,甚至于更加低,有些地方还飘落了有人期待有人愁的雪花。
有人说严冬田野空旷,遍地白皑,一望无际,有别具一格之美。严冬太阳温文雅致,月亮、星星干冷晶洁,人世间格外幽静。严冬有霜有雪还有冰,银妆素裹,千里冰封,分外妖娆。
而我则觉严冬总是黑黝黝天低低,压得胸腔透不过气,心里总感觉非常忧郁。严冬不仅仅浑身冷兮兮,而且心里还慌兮兮。裹着羽绒衣,戴着厚帽子,穿着大棉鞋,像只大熊猫,身子既笨又重,还是寒冷无比。于是浑身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痛,不是得了这样的病就是得了那样的病,三天两头往医院里面跑,使我难受不已。
心不安宁则满目不顺,见着的尽是悲悲切切。 我见西北风掠过河面,逼迫着河水拍打河岸,河水无奈的哭喊着向前,行动迟缓不及时回河之水,则可怜地被冰冻滞留在岸上。
我见西北风掠过行道树,枝叶被风强迫着自相拍打,败叶先是失魂落魄晃晃荡荡飘落下降,着地之后,又被风鞭打着唰唰啦啦的向前滚翻。
我见西北风掠过公园,草坪上尽是白里带黄的断胳膊断腿的草的尸体。树林里的树木要么被脱光了衣服,全身黑乎乎光溜溜的,要么叶卷枝缩瑟瑟发抖。
在寒冬腊月里,我看那那都不是,越看心越烦,越烦则神不定,神不定则带来更多疾病。多年的严冬,我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中循环往复,厌冬惧寒成了我的心病。
我不知道喜欢冬天的人源于何种心情。但是自己知道,厌恶和惧怕严冬的心情,源于早些年严冬中遇见的病祸之灾。
三十多年前,曾被车祸至残,以后又许多次遭病住院。还曾数次险见阎王,这一切全都发生在寒冬腊月。
厌冬惧寒,也来源于严冬会加剧病祸之后的痛苦。每当严寒,浑身不适,旧伤老是复发,新病又会常常发生。三天两头不得不去医院,还有多次过年都不能回家团圆。
于是严冬开始,我就以宅家不出门的方式闭关自守。可是无论怎么注意,进入严酷的冬天之后,血压、血糖就是居高不下,腰腿疼痛就会反复呈现。
倘若能如我之愿,四季长春或者长年如秋该有多美。但是寒冬是不以人之意志为转移的自然天象,不管你喜欢还是厌恶或者是恐惧,寒冬总会如期而来,当然也会如期而去。显然害怕冬天是与大自然对抗的野蛮,正确的应是顺应自然调整自己。可我为何做不到呢?
偶然间与弟弟们谈起了已去极乐世界的老妈。瘦弱的老妈,个高至多一米六零,体重绝不会超一百斤。六十来岁就有高血压糖尿病,不久朝夕相伴的老爸又突然间离她而去。过些年还动过大手术,以后又摔倒骨折过多次,老妈的不幸也够多的。但是面对种种不幸,老妈却能夠抛去无用的悲伤,忍受住免不了的病痛,气定神闲地面对一切。
我们清楚记得,老妈没怕过高血压、糖尿病,但按时服药非常细心。她说怕有何用,只有遵照医嘱认真吃药才可行。
我清楚记得,老爸生病她悲哀过,但脑子没乱过。老爸弥留之际,她没忘老爸遗愿,按时送老爸回家终老。老爸升天,成群儿女悲痛欲绝忘记了一切。老妈虽泪如泉涌,但仍能咽下哭声井然有序地安排各项后事。她说伤心的哭声唤不醒沉寂的人,妥善处理好后事,让逝者入土为安,活着的人才能够安然无恙。
老妈一辈子不怨天不怨地,大悲面前不过度,大喜之时不忘乎。她总是心静如水,顺着天候改变自己,无论遇什么事总能客观面对。这应该就是老妈一生为人的高明之处,也应该是老妈能够活过九十多岁的最重要原因。
用老妈的处事观念来说话,厌冬怕寒冬天就不会来了吗?寒冷就会变暖和了吗?越怕心绪只会越差。与老妈相比,我身上少了些什么?少的就是凡事都能心静如水客观面对。想想老妈目不识丁,也未出过远门,竟然懂得这么多的哲理。想想自己能识几个字,也曾走过南闯过北,遇见事情却没有老妈的心静如水与客观面对,深感惭愧惭愧。
今天西北风又在呼啸,气温又比昨天下降,淅淅沥沥的阴雨还好似夹着冰冷的雪子。但是可能是我的心比昨天静了,反觉今天比昨天暖和一些了,眼中的冬景感觉也没以前那么悲催了。
杭州老金
晚潮栏目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