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吵架的人,或瓦西里耶夫岛之夜》是我读的“金色俄罗斯”书系的第二本,这本倾向于书写苏联知识分子的个人或集体的深层记忆,就我个人阅读感受而言,这部作品更抓人的部分很有些“功夫在诗外”。
本书在作者生前及逝世后发行量达到20万以上,属俄罗斯“史诗般的作品”,作者是维尼阿明·卡维林,他是苏联时期文学团体“谢拉皮翁兄弟”中的一员。该团体脱身于一战后《世界文学》出版社开设的一个工作室,工作室初期成立目的是培养一批高素质的青年翻译人才,后在高尔基的领导下走上由翻译转为文学创作的道路。高尔基将“谢拉皮翁兄弟”纳入羽翼之下,保护了他们的创作自由,甚至在高尔基的努力申请下,该团体成员还获得衣食供给和经济援助,既无经济上的后顾之忧,又有当时体制下的创作自由。因此,虽然“谢拉皮翁兄弟”存续时间虽不长(1919——1924),但它着实出现了一串璀璨的名字,某种意义上开启了俄罗斯文学发展的某个新阶段(语出斯洛尼姆斯基)。
回到卡维林本人,他是那个艰难岁月中苏联知识分子勇气的代表,在“译序”中有这样一段话,“1958年,鲍利斯·帕斯捷尔纳克因被授予诺贝尔文学奖而遭受迫害,而维尼阿明·卡维林则是为数不多的未参与该行动的人之一。而在1968年,在完成了《一本打开的书》之后,维尼阿明·卡维林又公开与阻止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长篇小说《癌病房》(1963—1966)出版的康斯坦丁·费定决裂。”
正因卡维林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他作品中有些东西,才格外有滋味、使人信服,例如《爱吵架的人》结尾中,教授“五个中国流亡者”俄语的处乱不惊的清醒的德拉戈马诺夫。
关于《爱吵架的人》本书,先聊下题目中“爱吵架的人”。按“译序”里的说法是“意为规模不大的吵架或简洁但耸人听闻的事件。而书面语则与用某种方式而使周围人陷入难堪境地的能力有关。”在读完作品后,我的理解是这个“爱吵架的人”更倾向于一种整体氛围,包括彼时文学上的良性争讨和以文学之名的背后隐藏的人际、地位方面的攻讦。
其次聊下作品的人物背景。1928年冬,卡维林在尤里·尼古拉耶维奇·特尼扬诺夫(卡维林和尤里的关系也颇为有趣,他俩互相娶了对方的姐妹)家中结识文学家维克多·什克洛夫斯基,维克多才华横溢、刚愎自用,他们在“文无第一”的气氛中大吵一场,第二天卡维林便开始了以维克多为原型的创作,即《爱吵架的人》,维克多在作品中名为维克多·涅克雷洛夫。同时代的作家都知道这段典故,维克多·什克洛夫斯基本人对此也有所知晓。
最后聊小说的内容,依推介语所言,“小说以列宁格勒老一代学院派教授洛日金返回列宁格勒,莫斯科年轻一代形式学派代表涅克雷洛夫前往列宁格勒参加文艺晚会并受到冷遇为主线,描写了新老两代语文学者的明争暗斗,勾勒出20世纪20年代俄罗斯语文学者或作家们的众生相。”
就我个人而言,感觉本书叙事略有点碎,不是点的碎,是块与块之间的碎。当然原因可能是我们这代人不及父辈们对苏联文学和整个苏联体制的熟稔,所以对有些东西把握不准确,当作品中一些有暗喻的内容出现时,可能错过,也可能觉得内容跳跃,看不清真正的内在衔接。相比之下,我更喜欢“金色俄罗斯”书系中的《拉甫罗夫一家》,即前文中提及的斯洛尼姆斯基的作品。《拉甫罗夫一家》书写的是一个青年知识分子在一战期间因迷茫而几次勇赴战场前线的故事,他有一种坚定的、强大的成长,而非知识分子们也痛苦、但只能身陷于痛苦中却不愿或不能自救的状态,如果类比到我们的文化语境中就是:都是悲国的文人,一种是自傲于“天生我材必有用”,但一直醉酒的李白;另一边是“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的辛弃疾。两厢比较,我自然更爱辛弃疾。
回到《爱吵架的人》一书,作品中文学知识点含量高于小说情节的构架,只看读者更侧重于哪一方面。且对苏联文学熟稔度不同的读者,大约阅读感受也有不同。
裴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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