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黄牛”记

前些时日，趁着假期带着儿子与亲戚家的一个男孩子，去厦门走走。

厦门多年前我是去过的，只当是旧地重游，因此也没有做过详尽的攻略。只交待孩子们，可以规划一下行程路线，有需要预约的，可以提前预约好。可临了，种种原因，并未约妥。

第一日去了鼓浪屿，买票乘船，热热闹闹走了一日。

第二日计划去的是厦门大学，再到周边走走。但厦大是需要提前预约的，未曾预约过，能不能进也只能到时去碰碰运气。

了解到思明校区是厦大本部，正毗邻南普陀寺。于是决定先打车去南普陀寺逛一逛，再去厦大不迟。刚行至普陀寺门口，正观望着需不需要买票，从哪个门进入，一面色黝黑的中年男子过来搭讪，问需不需要个临时导游。我婉拒，说只是随便走走，并不需要导游陪同。他又问，厦门大学总是要去的吧，事先有没有预约过？

这正问中了我的心事，我说没有预约到，打算晚点进去试试，不行就校外走走。这话仿佛一剂强心针，让他顿时来了精神。他说那我算遇对了人，他有办法帮我们进去。既然远道来了，哪有不去的道理。又说只要每人一百二十元的收费。我天真地问，厦门大学参观不是免费的吗？他顿了顿，尬笑着道，那你没有预约，又想进去，不就要收费了吗。我这愚钝的人，这才意识到遇到了传说中的“黄牛”。

他见我犹豫，忙拿出他的一张塑封了的导游路线图。里面有满满当当的景点，路线，说明不光是厦大，其他景点都可以开车将我们送去。

天气尚热，想着可以不用漫无目地游走，还有专车可坐，有些心动。但再想，也没有哪个景点是非去不可的，随意走走也不错……

他见我还是拿不定主意，像好不容易做出巨大牺牲似地示意要给我降价到一百一十元每人。孩子们有车坐很高兴，那我也就松动了。三人虽要花上三百多，但至少可以安耽地在车上，省心又省力。就这样吧。

师傅姓黄，不是厦门本地人。他先领着我们逛了南普陀。从进门要左进右出，再到进大殿男女各要先迈左腿抑或右腿，再及擎香的高度，处处讲究，显得十分专业。说话也很动听。他问我是不是文艺工作者，夸我的形象气质很不俗；又夸孩子们礼貌懂事, 长得也好。人都爱听好话，我当然也不例外，相谈甚欢，一路心情很愉快。

看起来这是个不错的“黄牛”，服务和情绪价值都很到位！我心里思忖着结束的时候，再给他适当加一点。言语之间，也透露出了这个意思，师傅很高兴，更热情了。

参观完了南普陀，师傅带我们上了他的私家车，一路载着我和两个孩子环岛行驶，沿途遇到景点，他让我们下车拍照，还顺带做一些讲解介绍。我夸他专业程度像个导游，他倒也不谦虚，说跟过几次导游，还有什么不会的。

师傅很健谈，一路闲聊着，又说到了厦门特产。他说厦门沿海，珍珠算是特产之一。前不久，他妻子和岳母才在一家店里开了几个蚌，做上了耳钉，项链，比外面买要上算得多。我说珍珠耳钉我有几副，倒也没有再买的必要。话还未落，他说正好途经刚才提到的珍珠店，既然经过，买不买的都不妨去看看。说着已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既然如此，那就进去看看吧。他与那珍珠店的老板都极力劝说我不要错失良机，不买似乎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最后他们见我实在无动于衷，又指着角落的一台机器道，也可以将珍珠磨成粉，美容养颜最有效。

边上的一位老板娘模样的年轻女子指着自已白晳的面部皮肤说道，她就是常年涂抹自已家的珍珠粉才能保养得这么好。我的脸皮比较薄，别人这么巴巴地劝说，我总不好意思果断拒绝。心想好吧，至少这珍珠粉亲眼见它磨出来，总不会是假货。于是我花了五百块买下了它的最小起磨量一百克……

师傅又带着我们去了海边，说是有个地方专门可以坐游艇。孩子们听说要出海，都很高兴。虽然游艇的价格很不便宜，但既然来了，能出海倒也不错。买好票，我们去出海，他在外面等。看得出来，他的人脉很广，跟这里的人都相熟，等着倒也不寂寞。

出完海回来，时间已然不早，总也有下午一点左右了。我跟师傅说，先找个合适的餐馆，他就和我们一起吃个饭。他也显得很高兴，说先再带我们去几个有特色的地方走一走，很快的。就在附近。

既然就在附近，那也好。于是他又载着我们一路直驱。说是先该去打卡一棵许愿树。那棵树很灵验，附近村上有两个高考的学子来许愿，分别考上了清华与北大！

我儿子问，妈妈，我才刚考上了理想的学校，那我该许什么愿？

那师傅道，许愿考个好大学啊！

我说这么早的吗，考大学还有三年。

他说怎么会早，人家小学生都已经来许考大学的愿了！好吧，那是不早了，只有三年功夫了！

他又娴熟地指挥着我们买（不，师傅强调说这叫“请”）人手一份的香烛与写着愿景的红丝带。既然灵验，“请”的价格自然也要高得多，也可以理解，毕竟一分价钱一分货！

香烛的点法很讲究，一番操作以后要插入香火炉。说是要插到中间香火旺盛处。密麻的香火红着眼，我无从下手，但为了许愿成功，冒着被烫伤的风险，火速插将进去。但最终红着眼的香火灰还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了下来，在我手上烫上了两个迅速鼓胀的大水泡。虽痛我也不好意思吱声，带着这两只意外获赠的大水泡爬高将红丝带系到了许愿树上。等孩子们也系完，我悄声问，你们手上有没有被烫伤？两孩子伸出手背来给我瞧，人手一个大水泡！明明手上火辣的疼，却也不知为何大家都莫名地想笑。

我以为这下总可以去吃午饭了吧，谁料师傅又道，早上都吃得晚，大概都还不饿吧。近处还有个地方可走。再带你们转转去。

总也不能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好意。于是只好再去。

目的地是一座旧村落（车子足足开了大半个小时，一点也不近！），有些未拆的古宅老屋，还有一些是早先的红色基地。走走看看倒也算一游。逛了不多时，他又将我们带至一间店铺，里面在卖果脯及海鲜干货。他无比热情地拿出几样果脯给孩子们品尝，孩子们盛情难却，各拿上一片尝起了味道。师傅问他们好不好吃，那当然基于礼貌，总也没有说难吃的道理。尝也尝了，那就买一点吧。买得不多，结账却要好几百块。我对斤两是不大有概念的，只觉得这么一点东西，价格确实不便宜呀！

师傅笑容可掬地陪着我们走出商铺，又说要带我们去近处的免税店。此时我这后知后觉的人，也已然意识到这个“黄牛”的“多重身份”，不厚道呀！我虽是个好性子的人，此时也已忍无可忍。已经三点多，我和孩子们都还没有吃上午饭呢！我说师傅，我不想去免税点，我没有东西要买，我们要找个地方吃饭。后面马上去厦大！我们让他带着，不就为了去厦大的吗！

师傅的脸色霎时不好看了，但似乎也不好发作。他说带我们去渔民家吃饭，经济实惠又新鲜。我和孩子们并不爱吃海鲜。他却说到了看看再说。一路上话不多，又开了半个多小时，渔民家到了。只有海鲜，没有什么蔬菜，我想换地方，但师傅显见的不乐意。最后只得挑了一条好几斤的大鱼（在鱼堆里它最小），分几种烧法，烧成了好几个菜。等菜上来了，我让孩子们去寻他一起吃饭，孩子们回来道，师傅正和店家一桌子谈笑风生地在吃饭呢！

饭吃完，结账，当然很不便宜。时间已经四点半多，这回他终于将我们带至了厦大翔安校区，并一再嘱咐我们骑上共享单车，这样可以快点逛完校园，也可以早点将我们送回去。我心想，为了进厦大才找的你这个“黄牛”，几分钟就出来，没有性价比呀！

下车后，我对孩子们说，不着急，我们骑上车，悠闲地逛一逛，好好感受一下校园的氛围......

等我们不紧不慢地逛完出来，我们的“黄牛”师傅果然等急了，一脸的不悦。我说师傅，你要不将我们送到曾厝垵，我和孩子们进去走马观花地走一圈就出来，最多二十分钟。他的脸拉得更长了，措辞生硬地坚决不肯等，说要么就把我们放在曾厝垵，要么把我们直接送回酒店。

最后，我选择回酒店。一路无话，气氛比空调吹出来的冷风还要低几度。孩子们当然也感受到了低气压，面面相觑，一路也不敢吱声。

终于熬到了我们入住的酒店门口，我边嘱咐孩子们不要落下东西，边扫码付钱。收款成功，报着金额的提示音传来，我正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儿子问我“妈妈，你付了多少？”

“三百三。”

“你不是说要多付点吗？”

“因为他服务不到位，顾客不满意。”

"那你也没少付呀，不过他一定很失望。”

“哪能少付呢，带我们走了这么多路，还让我们见识到了传说中的'黄牛’！”

“ 不过我希望他很失望，哈哈!”我冲儿子眨了眨眼，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