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的中秋月

一般地，人们各自都有不同的中秋生活。于我，真还有别样的中秋，别样的月亮。人生里的那个个中秋夜晚月亮，不仅仅是特别亮，也不仅仅是特别圆，还有稍微残缺点扁平的，甚至是全被乌云遮挡掉一无所见的。我老了，番番见识过，唯有一一笑纳。

年幼时，中秋夜随父亲一帮人去亲戚家赴宴回家，路上见到圆圆的月亮已挂在中天，不禁高兴地脱口而出：“月亮会跟着我们赶路的。”这样天真的话语，只能引来旁边大人的笑声。是的，圆月挂在天上，一群人穿梭于林翳，安然静美，魅力四射。在慢生活年代，竟是那么惬意。

到自己有确切印象，大概在八九岁光景中秋夜。门前一树甘枳，团团如伞盖。插说一下，甘枳树果实硕大如香泡，却酸味绝色，我家称呼为酸枳。入夜，月光透过树罅洒落下来，斑斑驳驳，明明灭灭，有时可见。我们一帮小孩，在树底及周围拖中秋玩耍。所谓拖中秋，就是拿一把稻草，用一头带木钩的绳索绑住，一人背上拉着绳索在前边跑，一人坐在稻草这架车上享受，之后，换着操作，轮换享受。当年农村孩子就这样取乐。玩够了，再跑来跑去疯玩，捉迷藏。都说穷人开心，好事就近。应该是被高低不平的凹凼，或者是凸出的石块给绊倒了，一个狗啃屎，重重的摔得我肚子内脏似乎在挪位，一阵阵地痛。这下，终于安稳了。我慢慢挪坐到门槛上休息。见我呆坐，忙碌的母亲不是安慰，而是劈头盖脸就来一顿骂：“谁让你疯啊，这下吃瘪了。”我哪里有回腔的可能，熬痛都来不及呢。更何况，当年的父母权威，气势十足，根本不敢顶嘴。那号肚腹难受，有到小青年恋爱际被心仪的姑娘拒绝般不爽和苦痛，事隔多年后方知，竟是心绞痛。说与母亲听，她又说：“那你当年摔去都没说难受？不然，我不会雪上加霜责骂你呀。”时过境迁，我唯有一笑了之，再笑过身。不然，你以为真还能够与亲生娘怄气不成？事到如今，我忽然感悟：父亲与母亲个头都不算小，我却稳稳地居于三等次品矮身材，莫不是与当年那场重摔有关？这确凿是后话，笑意水份居多。自然地，那一夜的中秋月亮，虽然明亮，但是，留给我的印象竟是夹有丝丝惨淡，隐隐却深沉，一直萦绕在我成长路上的心空。

月光皎洁，娟美可爱，当推我读中专与读脱产进修大专那两次国庆之际的中秋。是的，一次是1979年拨乱反正，百废待举，开学就迟了，上学报到，正是国庆30周年庆典。月亮似乎懂人心思，尽洒向人间无数清辉。委实是天人合一，普天同贺。还有一次是1989年，经历六·四风波，考中带薪进修大专报到日也被推迟到十月一日附近。乌云被驱除，天空自是一派清朗，此季月亮也格外圆，格外明亮。集团是如此，我个人也是这样。一派生机显赫景象。试想啊，人的一生，不就是不断向前进取，向上努力攀登高度吗？我奋斗了，我稍微有点成功了，我焉能不开心？

去年中秋，我花甲年岁二度起头。实在是将传统天干地支轮了个遍，又接续新的一轮天象和地数匹配，纪念意义和价值颇大。大概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爱人与女儿、女婿他们一定要给我过个大生日。拗不过，我唯有认可。

中秋夜那天，我们一家子大团圆了一场。女儿奶奶——我母亲被邀请来了，她叔叔——我弟弟被邀请来了，她姑妈——我老姐被邀请来了，该到的都叫到了。那场景正印验了一句花好月又圆的雅语。其间细节不一一复叙，真正我见犹喜！

话说用毕晚餐，出得饭店，当空一轮明月高照，市里于江上举办的烟花大会正在如火如荼进行中。璀璨的烟花，急骤升起，闪亮的火花和光束，照亮夜空，与几颗闪烁的星星及明晃晃的月光，交相辉应，十分绚烂，万分美丽。我激动，我感谢！

唯有如今生活富裕了，我们普通人也才会想到过大生日这样的事情。一个人不必贪图大富大贵，只要岁月静好，长辈健康，家庭和睦，就比什么都强。我有幸占全了，如中秋十五的月亮一样圆满无缺，我再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我啊，要大声地说一句：“我很幸福，我的人生还很有奔头！”

《红楼梦》里有一首写中秋月亮的诗句这样写道“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个体幸福是幸福，如今，人民衣食无忧，快乐安康，都沐浴于幸福之中，才真正大幸福！

我以为，作为普通人，我如今能够感受幸福，得益于大河有水小河才满。我的不一样的中秋月明，与集体月亮清辉几乎同步也同域。

中秋之于我，月有阴晴圆缺，有憾与无憾间杂轮流，轨迹竟似乎越来越清朗明澈；我之于月亮，则是由小及长，无不一往情深，期盼中秋清辉年年来顾，岁岁清明，阖家团圆，且幸福不时来敲门。但愿人间花好，天上的中秋月常圆，光长亮！

至于要从诗歌艺术角度去招认，我首选李白的《月下独酌》中月亮，估摸着“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人还可以进行露天赏月活动，应还不太冷，大致在秋天。由“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来看，月也是最明亮日子，八九不离十是中秋的明月。关键在于，李白在本诗中表现出来的孤独，不是百年和千年可以涵括得了，它竟是充天斥地、邈远无休无止的万万世独孤，令后人骤然读到，一下子就感同身受，再不能倏忽淡漠，这样的艺术功力，唯中秋清明的月辉可以比肩，可以媲美，可以抵达。就算不是写实，只写心目中的月景，也不是春寒的月，该是秋日的凉月。从全诗意境来看，凉与独是真不错！他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虽也是朗月，圆月，却因其过于冷清，似乎远离人世喜爱，稍稍偏离中秋情景。张九龄《春江花月夜》里，春、江、花、月与夜，意象温柔，美艳，繁复，浪漫，凄冷，互相交融，诗是绝等好诗，不过，生机过盛，明显也不是秋凉好脾性，与中秋月大相径庭，毫无关联。别样的中秋月，我挚爱“独酌”无商量。谁让我如今还喜欢创作格律诗讲究意象与意境的谋求呢！

2024.8.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