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 丘吉尔庄园的跳跃 孙炜 大巴车在英格兰的乡间小道上奔驰，窗外连绵的绿色，像是上帝打翻了调色盘，将所有的绿都倾倒在这片土地上。导游说，前面就是丘吉尔庄园了。 "丘吉尔？"车上有人问，"就是那个叼着雪茄的胖子首相？ "导游笑了，说正是那位在二战中发表"我们将在海滩上战斗"的温斯顿·丘吉尔。我望向窗外，遐想着这位铁血首相的庄园。 车停了。迎接我们的是一片无垠的绿。那绿是由无数种绿色拼凑而成——嫩绿的是新发的草芽，深绿的是古老的橡树，灰绿的是远处的山丘。天空中，几朵白云懒洋洋地挂着，仿佛也被这景色迷住，忘了飘动。 远处一片蓝色的湖泊静静地躺在山丘间，像是一块被遗忘的蓝宝石。湖水反射着阳光，闪烁着细碎的光芒，给这满眼的绿色添了一抹灵动的色彩。 导游说这里原本是马尔伯勒公爵的领地，丘吉尔家族因战功获封于此。我听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被起伏的丘陵吸引。那些曲线柔和得像女性的身体，让人想起雷诺阿笔下的浴女。难怪丘吉尔晚年喜欢在这里画画，这样的景色，确实能唤醒体内沉睡的艺术细胞。 走进主建筑，室内的陈设更显贵族气派。墙上挂着家族历代成员的肖像，他们穿着华丽的服饰，表情或威严或忧郁，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家族显赫的历史。一幅巨大的油画展现了第一代马尔伯勒公爵在布伦海姆战役中的英姿，画中的公爵骑在战马上，长剑指向远方，背景是硝烟弥漫的战场。 "就是这场战役后，安妮女王将这片土地赐给了马尔伯勒家族，"导游说，"而温斯顿·丘吉尔就是这位公爵的后裔。 "我注视着画中公爵坚毅的面容，忽然明白为何丘吉尔能在二战最黑暗的时刻依然挺立不屈——那血液中流淌着的，不仅是贵族的骄傲，更是战士的坚韧。 走出主楼，阳光正好。草坪上三三两两的游客或坐或卧，享受着岛国难得的阳光。渔村早已按捺不住，从包里掏出他那台新购的相机，嚷嚷着要拍些"不一样"的照片。 "保尔，我来帮你拍张跳跃的！"保尔摆好了姿势，看着他像个孩子一样在草地上蹦跳。这个六十多岁的男人，此刻却笑得像个少年。他跳了一次又一次，不满意就重来，直到累得气喘吁吁。 "该你了！"他把镜头对着我。我犹豫了一下，终究抵不过内心的冲动，脱下外套交给弟妹，学着保尔的样子在草地上跳跃。风从耳边掠过，身体腾空的瞬间，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被抛在了地面。落地时，我看到现代女性捂着嘴笑，连日来因病而苍白的脸上竟泛起了红晕。 "我也要跳！"现代女性忽然说。我们都愣住了，以前都是东北妞在跳，她一向体弱，一路上多是坐在车里休息。但此刻，她眼中闪烁着久违的光彩，不等我们回应，已经小跑着拉开距离，然后——天啊，她跳得比谁都高！双手张开，发丝舞动，在蓝天绿草的映衬下，像一只重获自由的鸟儿。 轮到东北妞了，她可是部队文工团的，能歌善舞，跳的姿势就特别好。她和现代女性又喊着“1、2、3”合跳了。 咔嚓、咔嚓。渔村及时按下了快门。 我们五人就这样在丘吉尔庄园的草坪上玩起了跳跃比赛，引来不少游客驻足观看。一个金发小女孩拉着母亲的手，用稚嫩的英语问："妈咪，为什么这些大人在跳来跳去？ "母亲笑答："因为他们很快乐，亲爱的。 "是啊，快乐。在这片曾经见证过无数重大历史时刻的土地上，我们找到了最单纯的快乐。或许丘吉尔本人也曾在这里跳过——不是作为首相，仅仅是作为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夕阳西下时，我们坐在湖边休息。湖水泛起金色的波纹，远处的庄园建筑在斜阳中显得更加古老而神秘。渔村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忽然哈哈大笑。 "你们看这张，"他指着屏幕，"老孙你跳起来的样子，活像只受惊的青蛙！ "我凑过去看，果然滑稽。现代女性也笑了，笑声清脆得像风铃，"我觉得，"她望着湖面，若有所思地说，"丘吉尔一定很喜欢这个地方。" "为什么这么说？"东北妞问。 "因为在这里，人们会忘记烦恼，"她轻轻地说，"即使是肩负整个国家命运的首相，回到这里，大概也能找回一点单纯的快乐吧。" 我想起读过的一则轶事：二战最紧张的时刻，丘吉尔依然坚持每天午睡和画画。有人批评他不务正业，他却说："正是这些'不务正业'让我保持清醒。"现在站在他的庄园里，我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正是这些美好的事物，这些跳跃的瞬间，让我们在沉重的生活中依然能够轻盈。 回程的大巴上，渔村靠在窗边，翻看他拍的照片；现代女性闭目养神，嘴角挂着微笑；我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想起今天跳跃时那种飞翔的感觉。 导游拿起话筒，问大家对丘吉尔庄园印象最深的是什么。有人说是宏伟的建筑，有人说是珍贵的艺术品，有人说是广阔的花园。 "跳跃，"现代女性突然开口，"我最记得的是在草地上跳跃的样子。 "导游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很好的答案。我想丘吉尔先生也会喜欢这个答案的。" 车窗外，英格兰的夕阳洒在田野上。我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那片无垠的绿色和在其中跳跃的画面。这大概就是旅行的意义——在陌生的风景里，遇见久违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