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东风夜放花千树》 东风夜放花千树 邱仙萍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甲辰龙年，各地的龙灯迫不及待登场道福。正月初八，桐庐富春江镇金家村锣鼓喧天欢声雷动，160多位村民，扛着200多米长的板龙，浩浩荡荡穿街走巷，转田埂绕溪流，祈福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同一天，一条百余米长的狮毛龙在桐庐江南镇樟坞村龙气磅礴，头顶葫芦宝盖，下吊金蟾，身上披着蓝紫色鳞袍，龙尾饰以金羽珍珠“凤尾”。龙凤呈祥，潜龙腾渊，蛟龙入海，作其光芒。 在浙江中部的磐安双峰大皿村和冷水镇庄头村，正月初四开始的千米龙灯表演，出场就是惊艳。高大威武的龙头璀璨夺目，宛如江河川海滔滔，天地玄黄凌剑出鞘。正月里，磐安玉山古茶场都会进行舞龙灯这项传统的民俗活动，三条龙灯分别从玉山镇岭口村、方塘村，尖山镇光洋村出发，前往古茶场赶茶春社。三条巨龙或上下翻转，或盘旋翩迁，表演摆尾脱壳，龙蟠九叠等。 玉山地区的龙灯一直是举起来的，所以习惯叫做“迎龙灯”。来茶场庙的龙灯有数十支，有布龙、板凳龙、佛灯、台阁灯。佛灯每节灯都是一尊佛像，如王母、如来、观音、八仙、悟空、关公等。以竹篾、绸缎、彩纸做成，以彩绘装饰，人物仪态生动逼真。台阁灯每一节灯都是一座亭台楼阁，工艺精巧，每节灯木工需要20多天，装饰华丽，精巧雅致。 “正月里，正月正，正月十五闹花灯。”对于生活在宋朝的人们来说，最盛大隆重、最热闹的节日，不是春节，而是元宵节。说起正月十五元宵节，我们必会想到花灯。元宵放灯的习俗兴于唐而盛于宋。唐代放灯时间为三天(从正月十四到正月十六)，赵宋立国后，宋太祖于乾德五年(967年)正月下诏:“上元张灯日止三夜。今朝廷无事，区宇又安，方当年谷之三登，宜纵士民之行乐。其令开封府更放十七、十八两夜灯。”元宵放灯时间延长至五天，南宋淳祐年间，又增为六夜，正月十三日就开始放灯。可见宋人是懂得享受的，正月元宵也是他们的狂欢节。 转眼就到元宵放灯的时候，南宋从大内到坊间，各种花灯更是争奇斗巧。街市上已开始销售各种漂亮的花灯，天街茶肆，已罗列灯球等求售，谓之“灯市”。宋朝的花灯可谓“花灯万千，万灯齐放”，品种繁多。周密的《武林外传》提到宣德门楼的两个朵楼，“各挂灯球一枚，约方圆丈余，内燃椽烛。诸坊巷、马行、诸香药铺席、茶坊酒肆，灯烛各出新奇”。灯品之多，让人目不暇接，有灯球、灯槊、绢灯笼、日月灯、诗牌绢灯、镜灯、字灯、马骑灯、凤灯、水灯、琉璃灯、影灯等等。 民间也是一派喜气洋洋，家家灯火，处处管弦，灯品至多，精妙绝伦。有走马灯(“马骑人物，旋转如飞”)、珠子灯(“以五色珠为网，下垂流苏，或为龙船、凤辇、楼台故事”)、羊皮灯(“镞镂精巧，五色妆染，如影戏之法”)、罗帛灯(“或为百花，或细眼，间以红白，号万眼罗者，此种最奇”)。有保留至今的无骨灯，浑然是一个中空的大玻璃球，还有一种名为“大屏”的巨型灯，用水力驱动旋转，似乎像现代的户外广告。 磬安的“迎龙灯”是当地规模最大的闹元宵活动，几乎每村都有各自独具特色的龙灯。据传，早在唐代，磐安玉山佳村就已经开始舞龙，宋元时期，磐安龙灯制作趋于成熟。据《磐安县志》记载，北宋初年，越国公卢琰带着柴荣幼子柴熙诲“义不臣宋”，举家在灵山之麓隐居，成了“九支卢”始祖。卢琰给当地迎龙灯带来华贵的宫灯文化元素，在制作上更为精巧和富丽。 宫灯，顾名思义原是皇宫中用的灯，它以雍容华贵、充满宫廷气派为特点，是越国公卢琰带来的宫廷技术。磐安宫灯制作在全县分布广泛，各地在春节、元宵等重大节庆日都有挂宫灯的习俗，尤其是安文镇、双峰乡等地，不仅是磐安宫灯主要产地，也是磐安宫灯制作技艺的手艺人主要的聚集地。明清时期，宫灯主要以细木为框架并雕刻花纹，或以雕漆为架镶以纱绢、玻璃或玻璃丝，制作十分精美。磐安一带盛产毛竹，宫灯流传到磐安得到发展后，当地的人们就地取材，广泛运用竹子制作“竹宫灯”，由此还形成了极具地方特色的“磐安竹宫灯”。1988 年国庆节，两盏直径8米的磐安大红竹宫灯高挂北京天安门城楼。目前，磐安宫灯销往全国各地及海外，赞誉度颇高。 传统的“板凳龙灯”，素来形式灵活机动，家家户户参与，气势如虹，号称龙灯界的硬核。旧时迎灯，要求每家每户出壮丁一人，随带板凳一片，灯笼一双，用板凳连接起来，在板凳头尾安上灯笼，最后再加上龙头和龙尾，就形成一条长长的龙形，专名“桥灯”，因用板凳连接，所以又称“板凳龙”。“桥灯”通常有数百个板凳连接，称百桥龙，多者可达千余桥，绵延四五里，蔚为壮观。板凳龙集书法、绘画、剪纸、刻花、雕塑艺术和扎制编糊工艺于一体，舞动时融入体育、杂技、舞蹈等元素。有民谣称：“没有插过三百天的秧，割过三百田的稻，迎过三百田的板凳龙，就不是磐安的汉。” “磐安迎灯”规模宏大，少则上百，多则成千。一般是农历正月十三夜起灯，十六日夜结束。“磐安迎灯”是群体参与意识极强的文化事项，叫做“见丁见灶”，即家中有灶台就要迎一桥灯，家中有男丁也要迎一桥灯。有时本村“迎灯”人数不够，还要到外村去雇请。与此同时，各村还逐渐形成了“灯会”组织，具体负责每年的“迎龙灯”事宜。程式分明、仪式感极强，整个活动过程按时间顺序大致可分为糊灯、开眼、朝殿、迎舞四个部分。磐安“迎灯”的表演形式有列阵、挂山岗、刨西瓜、穿溪涧、团灯、抽灯、铁索箍、肚里滚、青蛇溜、蛇脱壳、双开门、绕屋柱、绕池塘、围塘角、绕祠堂门等。 旧时迎龙灯规矩甚多，从龙头下架到拜龙头、迎灯、调龙头、调龙尾到散灯，有一套极为严格的仪式规则和流程。迎灯是夜，龙灯一般绝不出村，古语谓之“头夜利村里"，即龙头造福村民之意。过了头夜，龙灯将会出村迎野外，以此驱逐瘟神，天地祈福。 宋朝的元霄，花灯宝炬，流光溢彩，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比天上广寒更迷人的是人间灯火，比花灯更吸引人的是观灯的美人。美女们出来赏花灯，淡妆浓抹，霓裳华衣，可谓“皆戴珠翠、闹蛾、玉梅、雪柳、菩提叶、灯球、销金合、蝉貂袖、项帕(都是首饰的名堂)，而衣多尚白，盖月下所宜也”。夜市之上，“都民士女，罗绮如云，盖无夕不然也”。正如梆子戏《看灯》歌词所言：“正月里闹花灯，姊妹娘儿去看灯。城中士女多齐整，汴梁城中人看人。”看花灯，亦看人，是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也有相思未见的，就如杭州青芝坞女词人朱淑真所写：“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春回大地，万物向阳。“舞狮子”、“迎龙灯”是古老的传承，这场家乡大地上的视觉盛宴，也成了年轻人的乡愁和精神回归。辛弃疾就说：“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可不是么，寻寻觅觅兜兜转转，一回首，那座山，那方水，那片土，总是在游子的梦里醒来，在绵延的乡愁里生长，在炊烟薄暮的灯火阑珊处召唤。 （图片来自桐庐发布和磐安文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