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声丨法国大罢工背后，是西方社会制度打不开的“死结”

法国1月31日爆发第二轮全国范围罢工游行，反对政府提出的退休制度改革方案。超百万人当天在全法参加示威游行，多个行业再次受到严重影响。 新华社发

这段时间，法国总统马克龙“焦头烂额”。

当地时间1月31日，法国再次爆发大规模跨行业大罢工，全国有200多场示威活动，上百万人走上街头抗议，只为了一件事：反对政府正在推动的退休制度改革。其实，早在10多天前，法国已经举行过一次类似规模的罢工游行。

一言不合就罢工，这似乎成了法国的一种独特文化。他们为何如此兴师动众，罢工能否解决问题，西方民主制度为何难治自身之困？

一

这几天，法国全乱了。当地八个最大工会罕见“一致对外”，集体发动罢工。

原因只有一个：不久前，马克龙政府公布了一项养老金改革计划，要求法国劳动者的最低退休年龄从62岁提高到64岁。显而易见，延迟退休这件事，法国人不答应。

今年1月，《星期日报》做过一次社会调查，71%的法国受访民众明确表示反对64岁退休。从最近两次罢工上街游行的人数来看，持“躺平”观点的人数不少。至于原因，一位在法留学生告诉笔者，身边很多法国民众认为，延迟退休对自身健康会有很大影响，其实就是希望少干两年活，早点拿到高额退休金。

64岁退休，这个要求过不过分？来看看欧洲邻居们的平均退休年龄：意大利和丹麦是67岁，德国、西班牙、爱尔兰是65岁，相比之下，法国当前的62岁退休年龄是欧洲主要经济体是相对较低的。

既然老百姓不答应，法国政府为何还要强推？虽说“强扭的瓜不甜”，可是，这瓜如果不扭的话，结果会“很苦”。

1月31日，法国巴黎一处地铁口因罢工而封闭。法国1月31日爆发第二轮全国范围罢工游行，反对政府提出的退休制度改革方案。超百万人当天在全法参加示威游行，多个行业再次受到严重影响。  新华社发

此前，马克龙曾公开表示，高福利制度给法国经济带来的负面作用不容忽视，产生了严重的养老金赤字。数据显示，法国用在国民退休保障上的开支已经占GDP的14%，远高于欧盟27国11.9%。

更关键的是，随着人口老龄化趋势，法国的养老金赤字只会越来越严重。据法国退休指导委员会预测，法国20至59岁人口与60岁以上人口比例，将从2020年的1.9：1下降至2070年的1.3:1。也就是说，赡养1个老人的成本，从1.9个劳动力变为1.3个，年轻人压力更大。

这回是真逼急了！之前的多届政府也曾提出延迟退休，但最终不得不一次次向民众妥协。马克龙始终没有放弃，最初的退休目标是提高到65岁，但为了使养老金改革更容易通过，已经自行“退”了一步，但没想到还是激起了这么大反应。

姑且不论彼此的做法是否妥当，但对整个法国的社会动荡是肉眼可见的。

1月31日，法国中小学、公共运输系统、发电站和炼油厂职工将响应工会号召，发动大规模罢工。据《环球时报》最新报道，法国工人罢工直接冲击市政交通、能源、教育等重要领域，在公共交通领域，五分之一的商业航班被取消，接近三分之一的高速列车和五分之一的普通列车停运。

“公共交通近乎瘫痪，网约车坐地起价，连吃饭都成问题，我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出租房里。”浙江籍在法留学生张浩旻在微信上留言说。

二

双方意见无法统一，靠罢工能解决问题吗？

当然不能。但在法国，罢工行为是被法律允许的，不需要承担责任，罢工是追求自由平等、个性解放的方式，也是民众与雇主、政府谈判的筹码。法国不仅是全世界最浪漫的国家，也是最喜欢罢工的国家之一，是一个把革命激情刻到骨子里的国度。

法国人很多“脑洞大开”的罢工，会刷新着我们认知。比如，为了抵制过低的猪肉价格，法国人把活蹦乱跳的猪带进超市表示抗议；鸡蛋价格不高，鸡蛋生产商们在税务局外砸鸡蛋抗议，声称每天破坏法国鸡蛋日生产量的5%，直至鸡蛋价格上涨；为抗议“保护野狼”政策，牧羊人把成千上万头羊拉到了埃菲尔铁塔下面……

这样的罢工有实际意义吗？黑格尔说，存在即合理。有研究国际关系学者认为，法国的罢工是疏解社会矛盾与压力的有效手段，在一定程度上体现民意，促进社会改良，很多建议被政府充分接受。

一次得逞，次次效仿，法国人在罢工这件事上“一发不可收拾”。有网友调侃，法国人一年四件事:准备度假、度假、准备罢工、罢工。这样做，岂不是把罢工的“习惯”变成了爱好，变成了生活方式？

图源：央视新闻

更有趣的是，法国很多罢工喜欢“选日子”，比如周一有人调休，周三孩子不上课，周五要去聚会，周末更不用说了，只有周二和周四罢工人最齐。最近的两次大罢工，1月19日和31日，还真是这两天。两个字：讲究！

翻开法国2022年大事记，处处都有罢工的身影：1月，超10万人参加反“疫苗通行证”抗议，认为政府“进一步限制了未接种疫苗者的权利”；10月，欧洲能源危机加剧，法国能源行业的大罢工，近1/3的加油站处于无油可加的状况；12月，铁路员工罢工，要求改善工作待遇和增加招聘，导致铁路网陷入混乱，被迫取消60%的运力，高速列车和城际列车运行受到严重影响。

事实证明，频繁罢工并没有让社会矛盾“终结”，反而越演越烈，成了不同行业、不同地区“维权”争相效仿的方式。

经济发展是最好的试金石。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计，2022年法国GDP增长率为2.5%，2023年增长率为0.75%，法国经济可能存在明显放缓。与此同时，居民失业情况或进一步恶化，失业率将升至7.7%。

三

近年来，西方罢工为何如此频繁？

罢工的诱因是经济不景气。疫情尚未完全恢复，俄乌战争严重冲击经贸活动，引发能源价格飙升，欧洲经济遭受打击，出现了严重的通货膨胀，导致失业率居高不下，民众情绪极易被点燃，在此背景之下，罢工往往一触即发。

比如在英国，老百姓薪资增速追不上通胀速度，英国债券市场崩溃叠加养老金的高杠杆导致英国养老金缩水，英国去年也出现了大规模罢工。因此，不论是抗议收入变少，还是推迟退休，绝大多数的罢工都是关于“油盐酱醋茶”，问题在经济，更在民生。

罢工的根因是制度治理之困。回顾法国每次出台改革措施，必引来滚滚罢工潮，示威声不断，最终以政治人物下台、改革措施胎死腹中告终。如拉法兰总理也曾推出过退休金改革，引发交通、教育、医疗等行业大罢工；任德维尔潘总理为解决高失业率推出“首次雇用合同”改革也掀起全国罢工。西方媒体称，法国已沦为由街上的人治理的国家。

我们可以看到，欧洲很多国家决策层迫切想要解决这些难题，但又拿不出有效方案，导致社会矛盾愈发突出。这些难题，正是西方制度上的缺陷，不是靠几个精英层就能“补”上的，或许成为不可逆转的历史潮流。

图源：央视新闻

如欧洲福利制度对劳工的过度保护、解雇程序过于繁琐，企业担心解雇困难而不敢雇佣劳动力，这在很大程度上导致了失业率居高不下，养老金缺口越来越大，脱离经济发展水平的高福利体制拖累了经济增长。

近代以来，“制度优势”一直是西方引以为傲的。日裔美国学者弗朗西斯•福山提出过喧噪一时的“历史终结论”，认为苏东剧变意味着人类意识形态的竞争，宣告了西方自由民主制度全面胜出。

那么，西方民主制度为何难治自身之困？本质上讲，罢工就是制度矛盾的真实反映，借助通胀压力、延迟退休等经济导火索爆发出来。

回到法国罢工事件本身，人口萎缩，老龄化严重，与之相匹配的西方福利就要付出相应代价，导致经济成本昂贵，影响了经济效率。经济一旦出现下行，老百姓生活品质下降，政府一旦想打养老主意，民众的失望情绪就会无限放大，罢工只会没完没了。

这个“死结”，看来是打不开了。该何去何从，天知道。

（执笔 金梁）

余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