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捕墨西哥毒枭：一场无法完结的拉锯战

一周来，墨西哥毒品问题再度引发国际社会的关注。综合外媒报道，2023年1月5日，全球头号毒枭古兹曼的儿子奥维迪奥被捕。报道显示，奥维迪奥涉嫌领导贩毒集团，为营救这位“毒王之子”，贩毒集团与军方之间展开了激烈的火拼，不仅封锁道路、焚毁车辆，还冲进了机场，导致墨西哥三个主要城市将近100个航班被取消。

另据参考消息网，此次抓捕行动至少导致29人死亡，包括10名军人和19名犯罪嫌疑人，另有35名军人受伤。

在墨西哥，类似于此的激战已发生过多次，就在三年前，“毒王之子”奥维迪奥也曾被军方逮捕，但在贩毒集团的武装威胁下，政府害怕“把国家变成墓地”，不得不将他释放。

可以预见的是，即使这次军方付出惨烈代价完成了抓捕行动，毒品战争也不会轻易结束。

墨西哥警方集中销毁300多公斤毒品。图片来源：新华社

激战背后：禁不掉的毒品

和备受困扰的墨西哥社会

长期以来，墨西哥一直背负着“毒品国度”的恶名。早在19世纪80年代，毒贩就开始利用墨西哥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转运产自哥伦比亚的毒品，获得大量暴利。2009年美国国家毒品情报中心曾估计，墨西哥和哥伦比亚走私集团在美国的销售获益在170亿美元到380亿美元之间；另一组数据也显示，美国市场上95%的可卡因和70%的大麻都是经由墨西哥入境的，基本垄断了美国毒品市场。《2022年世界毒品报告》则显示，墨西哥已成为世界领先的甲基苯丙胺生产国之一。该药品是强效的中枢神经兴奋剂，也是冰毒的有效成分，被列为第一类精神药品。

日益壮大的毒品市场也成为了壮大贩毒集团的温床，有分析人士认为，造成墨西哥动乱的根源在于贫穷。据墨西哥政府公布的一组数据，2020年底，墨西哥的贫困率增长到近44%，有约380万墨西哥人落在官方贫困线以下，总数达到近5600万人。在温饱问题难以解决的情况下，身陷贫困的墨西哥人不得不铤而走险，种植或贩卖毒品赚取暴利。

该分析人士指出，从经济角度分析，墨西哥人种植一公顷大麻的收入为40万比索，远高于种植一公顷玉米所得的1.2万比索。此外，贩毒集团还会为种植毒品者支付每天300比索的工资，收益也十分可观。

暴利诱惑下，毒贩组织越发猖狂。民间有传闻称，墨西哥毒枭秉持着“不听话就要死”的人生格言，纵横黑白两道，不仅时不时威胁政府和警方，发起枪战以示不满；还试图“控制”地方选举。2010年7月，墨西哥近半数地区举行选举前，贩毒组织在多地实施暴力事件，多位候选人遭受生命威胁，无辜丧命者众多。例如，锡那罗亚州发生了4起针对各参选党派的袭击事件，毛利帕斯州一市长候选人马里奥及其儿子因拒绝贩毒集团的弃选要求而被暗杀，塔毛利帕斯州州长热门候选人鲁道夫·托雷遭武装人员伏击身亡等。

彼时，毒枭掌控下，不少墨西哥人正在质疑投票的意义，很多人指出，墨西哥的民主政治正在崩塌，因此，遏制贩毒集团行动以恢复民众信心尤为重要。

不过，时隔13年，贩毒集团猖獗墨西哥的情况并未改变——就在2021年墨西哥中期选举之前，数十名政治人物再度被杀害，其中许多案件仍是贩毒集团所为。

1月7日在墨西哥库利亚坎拍摄的奥维迪奥·古斯曼居住地内散落一地的弹壳。图片来源：新华社

火拼之后代价惨重

贩毒集团为何难根除？

头顶毒品阴霾，墨西哥当局也是苦不堪言，打击贩毒集团的行动从未暂停。

2000年以来，墨西哥的两任总统先后采取了强硬的态度打击毒枭；2006年，时任墨西哥总统的卡尔德隆上台，以打击贩毒集团为主要任务，让墨西哥军直接介入毒品战争，同时，招募了一批此前没有腐败记录的军警成员，专门组建特种部队以打击贩毒集团；2009年，卡尔德隆也表态，将继续使用军队打击贩毒团伙，后卡尔德隆还多次呼吁全国团结一致打击毒贩，还多次喊话美国，希望美方能帮助墨西哥“扫毒”。

只是遗憾的是，相关措施见效甚微，贩毒集团始终未能根除。

主要原因在于，考虑到国家安全、社会稳定等因素，墨西哥军方与贩毒集团的对抗始终维持在较低水平，政府官员也一直在寻求一种更和平的方式进行谈判。“你不能把一个罪犯的生命看得比人民的生命更重要。”墨西哥总统洛佩斯曾说。

墨西哥当局有此担心也不无道理，即使没有完全和毒贩“硬碰硬”，延续多年的毒品战争也让墨西哥社会付出了惨痛的代价——2020年墨西哥政府承认，自2006年毒品战争以来，已有6.1万人失踪；另有数据显示，从2000到2013年，有21万5千人墨西哥民众被谋杀，失踪人口数量远超被确认死亡的人数，更触目惊心的是，在墨西哥某些地区发现了多个“万人坑”和“秘密坟墓”，一些人被处决方式异常残忍，大约每1万人中有200人惨遭斩首。

而在政府内部，官员和毒贩勾结的情况也是屡见不鲜。从清廉指数来看，无论是在OECD还是透明国际的报告中，墨西哥的排名都不算好看，在OECD国家中，墨西哥更是排名榜末。而且，在墨西哥，很多警方都是毒贩的拜把兄弟，毒贩在牢房里抽烟喝酒随意进出的奇观也经常会在出现。警方的腐败也导致当地出现了一些重大的社会事件，如2014年伊瓜拉学生失踪事件，此事件发生后，墨西哥政府第一时间就是调动联邦警察部队，全面接管当地警务。

甚至，贩毒集团还很会利用墨西哥高贫困率的社会现状，笼络低收入群体人心，让其为己所用。就在不久前的圣诞节，贩毒集团的成员专门在低收入社区发放礼品，墨西哥总统卡尔德隆还出面呼吁民众不要收礼，他表示，这些毒贩希望获得当地人的支持和保护，“警方查获可卡因时，当地人会站出来保护毒贩，甚至试图绑架军队和国民警卫队成员，以阻止他们搜缴可卡因。”之前，还有当地人帮助毒贩从非法设置的油泵里取走汽油。

种种因素影响下，墨西哥的“扫毒行动”可谓举步维艰，能断断续续进行下去已属不易。

1月7日，在墨西哥库利亚坎，一辆军车遭到损毁。图片来源：新华社

政府军屡败屡战之后

墨西哥乱局能否收场？

仅靠墨西哥政府禁毒似乎并不现实，想要根除延续几十年的贩毒问题，只能依靠外力。这个时候，同受毒品所困的美国似乎成为了不二之选。只是难点在于，两个国家未必能在毒品问题上达成一致，甚至还互相“甩锅”。

墨西哥曾把严重的贩毒问题归咎于美国的毒品消费市场，“如果美国不是世界上最大的毒品市场，我们就不会有这个问题”。2009年，时任总统卡尔德隆接受媒体采访时指出。此前，与美方会晤时，他也曾要求美国在打击贩毒方面做出努力，控制美国的毒品需求。

美国方面则认为，墨西哥猖獗的贩毒集团已严重威胁到了自身安全——2019年，贩毒集团持枪歹徒在墨西哥北部的一场可怕的伏击中，就杀害了一个家庭的共九名美国公民；此次墨西哥当局全力追捕的“毒王之子”奥维迪奥也涉嫌走私毒品到美国。

据美国国务院的资料，奥维迪奥在锡那罗亚的毒品工厂每个月至少生产1500至2500公斤的甲基安非他命，另外他还走私芬太尼药物原料。媒体报道指出，近年来，以芬太尼制成的合成鸦片类药物在美国创下滥用过量造成死亡的纪录，美国缉毒局认为，美国境内芬太尼多半从自锡那罗亚集团走私而来。

此背景下，美国多次要求发动反击战争，按照美国前总统的特朗普的话说，“要把贩毒集团从地球表面抹掉”，同时，特朗普多次发表“誓言”，要帮助墨西哥解决毒品问题。只是，该言论有威胁墨西哥政府，以及采取跨境武装行动之嫌，所以墨西哥政府似乎对该提议兴趣缺缺。2019年，时任墨西哥总统的洛佩斯也警告美国不得越境扫毒，“外国武装人员不得踏入我国领土。”他说。

不过，即使无法直接干涉，在禁毒问题上美国也一直在向墨西哥施压。2020年墨西哥独立210周年纪念日上，特朗普通过白宫发布一条备忘录表示，如果墨西哥放弃打击毒品犯罪的努力，将有可能导致美国和各大国际机构停止向墨西哥提供这方面的财政援助和支持。

此次，墨西哥当局抓捕古斯曼之子奥维迪奥的行动很大可能也是为了让美方安心。多家外媒指出，过去墨西哥政府常在重要双边会谈前逮捕重大毒枭，此次行动墨方行动刚好选在北美领导人峰会召开前，似乎有取悦美国的意味。

因此，墨西哥当局抓捕行动虽然成功，但也难说真正得胜，毕竟，清除毒枭之路道阻且长，谁都不知道政府会不会“梅开三度”放虎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