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消费券和发钱哪种更利于促经济 天目新闻对话经济学家姚洋

12月15日，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院长、金融学教授刘俏建议“实施大规模的现金或者消费券的发放直抵消费端”这一话题，被网友顶上了热搜。消费券，再度被大众所格外关注。

与此同时，2022年已接近尾声，伴随通信行程卡退出历史舞台，疫情防控政策持续优化，促消费稳经济成多地工作重点。广州分三轮派发总额3000万元消费券、深圳按销售价格为购买电子和家电产品提供最高15%的补贴、福建安排2亿元支持各地发放消费券……小小消费券如同杠杆，撬动经济复苏，也带来“源头活水”，使经济发展进入良性循环。

那么，发放消费券是促经济的长远之策吗？12月15日，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院长姚洋在接受天目新闻记者专访时表示，发放消费券虽能刺激消费，但对各省经济带动作用有限，且各省财政差异大，政策区域性明显，长远来看，中央推行特别消费国债或将有助于经济大规模复苏。

一名消费者正在购物。图片来源：新华社

杠杆效应普遍，利于撬动经济恢复

作为拉动经济的“三驾马车”之一，消费对经济影响深远持久。有测算显示，政府每投放1元消费补贴，平均能带动3.5元以上的新增消费。由此，发放现金、消费券也成为各国政府“救市”的关键举措之一。

“之所以要发放消费券，是因为疫情期间国内总需求远远的低于总供给的潜力，经济的短边在需求层面。虽可用投资刺激需求，但很多城市只能通过拉动消费带动整个经济转型。”姚洋告诉天目新闻记者。

天目新闻记者梳理发现，新冠疫情发生后，2020年3月，济南率先开启消费券模式。此后，多座城市迅速跟进。2022年12月7日，优化疫情防控“新十条”发布，各地开始复商复市，消费券再次成为”重要抓手“。据国泰君安证券研报显示，疫情以来，至少有30个城市前后推出超过40轮消费券政策，各省市促消费活动投放消费券总规模由100万到120亿元以上不等；其中，有9轮促消费活动规模较大。

目前，消费券经济提振作用已显。

据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疫情期间消费券的杠杆效应普遍达到3倍以上，深圳、武汉、北京等城市甚至达到9倍以上。另从相关行业指数来看，疫情期间受益于促消费政策，线下服务、零售，酒店、餐饮，服装，家电和食品饮料等行业均有短期超额受益。

消费券应成“锚点”，促“百花齐放”

短期内，消费券虽能够提振经济，但从需求端来看，消费券在满足消费者实际需求方面还是存在一定问题，比如说，很多消费券覆盖范围比较窄，只能应用于部分消费场景，想买零食的最终抢到家电券、想旅游的抢到电影券，此类现象比比皆是。同时，一些消费券设计过于“鸡肋”，不符合用户的使用习惯——很多消费者在社交媒体上吐槽，好不容易抢到的消费券却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要么是使用页面过于隐秘，要么是商家不承认或是只能工作日使用。

而从使用效果来说，有人担心，消费券具有一定替代效应，即消费者获得消费券后，可能会增加当前特定消费品，减少其他消费；或者也会有人缺乏消费意识，把消费券“砸”在手上。

“消费券兑换率通常在60%左右，即只有60%的消费券最后会被兑换，其余40%都会被浪费。”对此，姚洋表示，应该扩大消费券的使用范围，精准发放消费者需要的消费券，这样消费券的效果才会充分发挥，“消费券不应该限定商品。要把选择权留给老百姓，当买任何商品都能使用消费券的时候，这种替代作用自然会小。”姚洋说，目前，国内消费不足的供给过剩，发放消费券也不会引起通货膨胀，只要讲究方法，就能给消费者实实在在的利益。

另从生产端来看，此前部分地区要求商家承担部分补贴费用，也会加重商家负担，降低商家核销消费券的积极性。因此，姚洋认为，发放消费券还需考虑生产端利益，不要“厚此薄彼”，仅扶持某个行业，而是应以消费券为“锚点”，促使“百花齐放”，激发商家创新活力，最终实现供需匹配，带动生产转型升级。

发券还是发钱，这是一个问题

即使好处诸多，但发放消费券对经济的提振作用真的都是利好吗？据界面新闻报道，中央财政对全国层面发放消费券可能比较谨慎，多年前，商务部、财政部等部门就对消费券发放展开讨论，最终得出国家不会普发消费券的结论。

地方政府虽在发放消费券上相对积极，但政策区域性明显。姚洋告诉天目新闻记者，各地财政差异较大，有的地方能轻松拿三个亿出来，有的地方拿一个亿都困难。同时，大部分省份消费券发放规模较小，消费券带动的消费在本省的经济体量中占比很小，效果有限。

也有学者认为，政策都有利弊，从长远来看，消费券起到的作用利大于弊，只要合理设计消费券便可起到稳住宏观市场大盘、扭转市场预期、提振消费的作用；而在消费券形式上，政府以数字货币形式发放的消费券可丰富数字货币应用场景，利于及时抓住数字红利。

对此，姚洋建议，不能过度依赖地方发放消费券来促经济，中央可以推行特别消费国债，定一个最低认购限额，让各省自己认购、自己偿付，之后各省发消费券、发现金都可以，以避免强省与弱省差距拉大的问题，“如果能发1.4万亿级别的消费券，就会给全国带来4%的经济增长，对经济的提振作用更明显，甚至明年上半年经济就可能大幅复苏。”

另着眼微观，如何刺激消费？姚洋认为，发放现金效果可能更好。

“目前有人反对发放现金，是因为担心大家把发的钱储蓄起来，不去消费。但实际上，对谁发这个问题比较重要，我国百分之二十到三十的群体都有很强的消费需求，也不太可能有储蓄，给这部分群体发放现金是能够带动一部分消费的。”姚洋说，但对于更大范围的消费者来说，减轻疫情导致的心理负担才是促消费举措的重中之重，“各地政府还是要做好居民心理疏导工作，保证药品、口罩等关键物资供应，核心需求满足了，其他消费需求就会提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