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索沃将于本周申请加入欧盟 巴尔干“火药桶”会被引爆吗

科索沃当局领导人阿尔宾·库尔蒂当地时间12月13日表示，科索沃将于本周申请加入欧盟。入盟进程预计将耗时数年甚至数十年，并且取决于它能否与塞尔维亚实现关系正常化。据悉，科索沃领导人周三（14日）签署了申请加入欧盟的文件。

此前，据参考消息，塞尔维亚总理安娜·布尔纳比奇11日表示，由于科索沃当局的行动和欧盟的不作为，塞尔维亚处于与科索沃开战的边缘。报道称，在科索沃地区，此前数天都传出爆炸声和枪声。

塞尔维亚和科索沃之间的战争真的一触即发吗？目前形势如何了？12月14日，天目新闻记者专访了长期关注巴尔干半岛局势的首都师范大学文明区划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员陈慧稚。

塞尔维亚总统武契奇 图源：新华社

被左右牵扯的“塞科关系”

“总统（武契奇）称——塞尔维亚被逼到了墙边”——据外媒报道称，塞尔维亚总统武契奇在当地时间11日，于国家安全委员会会议后表示，塞尔维亚正面临艰难的夜晚。

科索沃，位于欧洲东南部巴尔干半岛上，最大城市为普里什蒂纳。巴尔干半岛，常被世人称为“欧洲的火药桶”，而科索沃更是其上的一根导火索。

据了解，科索沃境内居住大约有180万人，其中92%是阿尔巴尼亚族人，6%是塞尔维亚族人，塞族人主要居住在北部。科索沃曾是中世纪塞尔维亚国家的政治和宗教中心所在地，塞尔维亚视科索沃为本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科索沃战役（指1389年6月15日土耳其和塞尔维亚发生的战役）过后，科索沃直到1912年都在奥斯曼帝国治下，在1912年至1913年巴尔干战争之后，塞尔维亚才得以将科索沃（东部）收复。

由此，科索沃在现代成为斯拉夫国家的一部分，但其阿族和塞族人口矛盾不断。之后，科索沃阿族开始寻求独立建国，直至上世纪90年代后期与南联盟爆发严重的军事冲突。

1998年，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开始介入科索沃战争。1999年，北约对南联盟发动为期78天的轰炸。战争结束后，科索沃由联合国托管。塞尔维亚虽然仍视科索沃为其的自治省，但事实上失去了对科索沃的控制权。此后，科索沃阿族继续执意独立，在多个西方国家的支持下，于2008年宣布“独立”。中国至今未承认科索沃独立。

“目前，西方主导着塞尔维亚和科索沃关系‘正常化’进程，这意味着科索沃将对塞尔维亚保持相对独立。”陈慧稚表示，但塞尔维亚在对科索沃拥有主权方面态度坚决，两者关系很难调和。与此同时，双方都面临希望加入欧盟，欧盟则表示在双方关系梳理完成并走向“正常化”后，才可能开启门槛，即便塞尔维亚目前已经开始和欧盟进行入盟谈判。

2015年，科索沃和塞尔维亚曾在布鲁塞尔达成在科索沃建立塞族城市联盟。“多年来，科索沃迟迟没有推动和塞尔维亚关系正常化协议，以及建立塞族城市联盟的工作，这是塞科关系正常化的一大难点。”陈慧稚说，科索沃的担忧可能在于建立单一民族的城市联盟或令塞族民族主义进一步发展，使科索沃走向分裂。

为了避免战争，欧盟算得上是塞科关系的主要调和者。实际上，近几个月来，欧盟对于塞尔维亚跟科索沃的问题，提出过新的斡旋方案。

这个方案的实质内容是什么？陈慧稚介绍，欧盟想让塞方事实承认科索沃独立，允许科索沃参加欧洲委员会、联合国等国际组织；而科索沃要根据和塞尔维亚签署的协议建立塞族城市联盟，并落实之前签订的布鲁塞尔协议的全部内容，“欧盟起草的新协议，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个比较激进的目标。”

俄乌冲突发生之后，欧盟加快了推动巴尔干国家入盟的进程。“如果塞科关系不正常，双方入盟前景比较暗淡，所以欧盟希望推动双边关系的正常化。而美国的立场与欧盟趋同，在斡旋科索沃近日紧张局势时，美方向科索沃保证塞尔维亚军队和警察不进入科索沃，但同时施压于科索沃，要其建立塞族城市联盟。” 陈慧稚说。

小摩擦不断，大局势“难断”

积压已久的矛盾，终有擦枪走火的一日。

据参考消息，近日，普里什蒂纳和贝尔格莱德紧张局势加剧，一些塞尔维亚人在科索沃地区北部设置路障举行抗议示威。而这次的“导火索”，是因为塞族前警官德扬·潘蒂奇被捕。据介绍，科索沃当局称潘蒂奇是“恐怖分子”，并声称他“伙同犯罪团伙成员袭击科索沃警察”。塞方则指责科索沃当局令局势恶化，煽动“有组织的恐怖”和种族清洗，而欧盟对紧张局势视而不见。

在双方冲突过程中，抗议现场还一度传出过枪声。科索沃警方在一份声明中解释称，警察部队在靠近塞尔维亚的几处地点遭遇袭击，出于“自卫”目的，他们“被迫使用枪支”驱散抗议者。

在此之前，今年夏季，科索沃当局发布了一纸“对塞尔维亚族车牌和身份证件的禁令”，科索沃方面试图强推为其境内塞族居民换发所谓“科索沃共和国车牌”，决定禁止挂有1999年以前塞政府所发车牌的汽车在科索沃通行，并出台相关处罚措施，塞科双方又未能就此达成共识，使得当地紧张局势一再升级。后经欧盟、美国调解，科索沃当局延后施行相关措施。

而事实上，在2021年9月，科索沃警察特种部队就曾驾驶多辆装甲车占据塞尔维亚中部地区与科索沃的入境点，要求所有入境科索沃的塞尔维亚车辆卸下车牌，换上科索沃签发的有效期两个月的临时车牌。此举引发塞尔维亚居民抗议。塞尔维亚中部地区与科索沃过境点的交通也一度中断。

“对于科索沃的塞族，要是接受了车牌，等于承认了科索沃共和国的存在，站在塞尔维亚人的立场肯定是不能接受的。科索沃的塞族比较团结一致地抵制科索沃政府的决定。” 陈慧稚说。

一张车牌事小，但背后意义已经很明确。陈慧稚认为，如果塞族连一张显示科索沃独立地位的车牌都不能接受，日后哪怕科索沃谋求独立，塞族又会在多大程度上遵守科索沃的宪法法律制度呢？

"科索沃当局与塞尔维亚矛盾的症结在于，前者想在获得多国承认的基础上继续彰显独立地位。后者则坚称对科索沃的主权，认为科索沃当局的做法是一种分裂企图。”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副所长刘作奎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表示，7月以来，科索沃实施公共市政领域标准化、推进“国家化”的做法，引发了与塞尔维亚关系的新一轮风波。

在这种情况下，双方争议就一直没有得到平息，当地的局势也就越来越升级。从12月上旬开始，当地就慢慢出现了一些小的矛盾摩擦，包括塞族人对于科索沃警员的袭击、对选举委员会人员的袭击。由于塞族的激烈抵抗，科索沃当局后也推迟了塞族市镇的临时地方选举，但目前局势并没有得到缓和，因为路障还是继续设在科索沃北部。

12月11日，武契奇召开了国家安全委员会会议。据今日俄罗斯电视台报道，武契奇接受当地媒体采访时称，塞尔维亚已“被逼到墙角”，当晚也许是他“面临的最艰难的夜晚”。武契奇指责科索沃当局造成了目前的紧张局势，而且“国际社会相当一部分人参与了”科索沃当局的计划。他认为，在国际层面上，有关科索沃局势的信息充满了“直接的歪曲和赤裸裸的谎言”。今日俄罗斯电视台还称，塞尔维亚总理布尔纳比奇同样在12月11日表示，欧盟的不作为导致阿尔巴尼亚族人和塞尔维亚族人处于战争边缘状态，“这是企图挑动塞尔维亚进行武力干预”。

9月1日，一名司机在科索沃过境点更换车牌贴纸。图源：路透社

巴尔干“火药桶”会被引爆吗

此次争端升级，引发了人们对“欧洲另一场战争”的担忧。一直以来，塞尔维亚和科索沃地区矛盾重重，时不时会产生一些小摩擦，局势随时可能在某一天突然升级，严重程度或许不可预期。

“我觉得大战基本是不可能爆发，虽然这几个月局势在不停升级，现在西方对当地的局势还在密集斡旋中。”陈慧稚说，欧洲已经有一场正在进行中的安全危机了，大家都不愿意看到下一场危机。

由于酝酿中的新协议，事实上承认了科索沃的主权国家地位，塞尔维亚新一届政府已经明确表示不会承认科索沃独立，不能接受科索沃加入联合国和欧洲委员会等国际组织。但塞尔维亚和科索沃也表达了想要缓和局势的意愿，所以爆发战争可能性非常小。另外，北约驻科索沃维和部队近日表示也在密切关注当地局势发展，保持警惕。

而且，陈慧稚分析，虽然科索沃之前的态度强硬，但在西方的压力之下，已经把车牌令和塞族市镇的地方选举都作了延期，现在压力来到了塞尔维亚一边。

不过，尽管欧盟希望塞尔维亚事实承认科索沃独立，但目前来看阻力仍非常大。“塞尔维亚从政府到民意都不承认科索沃独立的话，这事也很难推动下去，塞尔维亚目前也在公关5个不承认科索沃独立的欧盟国家，希望他们在塞科问题上支持塞尔维亚的立场。”陈慧稚说。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欧洲研究所所长崔洪建则在媒体上表示，目前科索沃当局和塞尔维亚的纷争仍未消解，但主要局限于双方之间，没有演变为塞尔维亚对欧盟、北约的不满甚至对抗。如果事态不朝这个方向发展，局势依然可控。而北约和欧盟长期以来在科索沃也有分工协作，前者确保矛盾不向军事冲突方向逼近，后者主攻外交与和谈，“但另一方面，也要看到乌克兰危机对巴尔干地区影响很大。科索沃当局可能利用乌局势，在对塞尔维亚关系方面达到自身目的。考虑到塞尔维亚与俄罗斯的密切关系，科索沃此时制造矛盾的话，更容易得到来自北约和欧盟的支持。”

另从经济方面来说，双方虽然是唇齿相依，但双边经济关系也容易受到政治问题影响。2018年，科索沃曾因为塞尔维亚阻碍其加入国际刑警组织而对从塞尔维亚进口的产品实行百分之百的关税，后来经过西方调解，科索沃又取消了这一关税措施。

“其实科索沃跟塞尔维亚之间经济也是非常紧密的，对于科索沃来说，塞尔维亚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进口产品来源地。所以如果说双方关系闹僵的话，实际上对科索沃的经济会有一定的损害。”在陈慧稚看来，综合各方面因素来说，目前科索沃局势正朝向缓和的方向发展，近期在当地爆发战争的可能性非常小。一旦发生战争，不仅是在西巴尔干地区，整个欧洲的安全都会遭受威胁，包括难民问题，这是今年一直处于高压状态的欧盟所没有办法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