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现场#劳荣枝案二审纪实：漫长而激烈的三日控辩

8月20日18时23分，江西省高级人民法院第四审判庭，劳荣枝案二审庭审结束，案件将择期宣判。审判长敲击法槌后，上诉人劳荣枝被押解回羁押地，旁听人员安静离场。

这次庭审持续了三天，天目新闻记者全程参与了旁听。三天的庭审中，劳荣枝及其辩护人对案件管辖权发表异议，被法庭依法驳回。劳荣枝承认自己参与了绑架、抢劫，但否认合谋，辩称是被胁迫，否认故意杀人的全部指控。

控辩双方围绕劳荣枝是否构成故意杀人罪、劳荣枝系主犯还是从犯、一审量刑是否过重、一审法院的合议庭组成程序是否违法等问题充分发表了意见。

在辩论环节，出庭检察员指出，劳荣枝在庭上的发言与案件事实存在诸多矛盾，其作案主观恶意极深，造成社会危害极重，应当从严惩治。辩方则认为应当发回重审。

庭审尾声，劳荣枝进行了最后的陈述，她向被害人家属道歉，但认为自己“罪不至死”。

合肥案字条成关键证据

检方：其具有独立犯罪意识

三天的激烈控辩，让当年的4起案子再次引发关注。从1996年到1999年，四年间，法子英和劳荣枝先后在南昌、温州、常州和合肥作案4起，共造成7人死亡。

1999年，法子英在合肥被警方抓获，并于当年12月被执行死刑。劳荣枝出逃，从此销声匿迹。在随后的20年，她以打短工的方式过着逃匿的生活，直到2019年，在福建厦门一商场内被警方抓获。

2020年12月21日，劳荣枝涉嫌故意杀人、绑架、抢劫一案在南昌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开庭审理。天目新闻记者全程旁听了持续两天的庭审。

对于当年这些案子，劳荣枝辩称自己是受到胁迫才参与实施的。对于劳荣枝的辩解，法庭结合在案证据材料展开深入调查，并于2021年9月9日依法作出了一审死刑的判决。劳荣枝不服，当庭表示要上诉。

二审庭审中，控辩双方围绕这4起案件进行了举证质证。辩护人主要就合肥案中，被害人殷某写给妻子的字条上，有劳荣枝自行添加的字迹这一认定提出异议，并申请笔迹鉴定人到庭。该字条是证明劳荣枝具有主观恶性的关键证据。

该字条为被害人殷某所写，在一审阶段，被检察机关发现有他人添加的字迹，疑为劳荣枝，遂提出对笔迹进行鉴定。庭审第二日，两名鉴定人出庭并在质证过程中称，鉴定样本中提取了劳荣枝落网前的笔记本和落网后的字迹，与字条对比，确认字条上“这件事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现在放下电话，晚15分钟我就没命了，他们一定会让我死的比刚才那个人还惨”等内容是劳荣枝的字迹，部分稍有差别，属正常变化。

此次庭审，劳荣枝否认故意杀人的全部指控，虽承认抢劫、绑架行为，但辩称受法子英胁迫，没有共谋，不是主犯，而是胁从犯，“我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

出庭检察员逐一反驳了劳荣枝的发言，并指出，劳荣枝在法子英不在场时，具有独立、主动实施犯罪行为的意识。

南昌灭门案中，为了防止有人跟踪，劳荣枝将被害人熊某义带到裁缝铺后，再带回出租屋；在熊某义家时，提醒法子英剪掉两根电话线；作案后怕留指纹，提议“不如一把火烧了这个家”。温州案中，笑着跟交赎金的被害人梁某的朋友交谈，并将其带去出租屋；镇定应对取钱时“不是本人”的问话。常州案中，为防有人跟踪，带着被害人刘兰在路上绕了几圈后再带回出租屋；拿老虎钳击打被害人刘华胸口。合肥案中，独立购买用来藏尸的冰柜；独立控制被关在笼子里的殷某。

出庭检察员指出，现有证据证明，劳荣枝在四起案件中和法子英分工明确，主观意识性强，属共谋参与实施杀人、抢劫、绑架行为，其地位与法子英具有相同重要的作用。

劳荣枝辩称受法子英胁迫

控方：与事实存在诸多矛盾

此次庭审，劳荣枝推翻了此前对4起案件所作出的大量不利供词，导致控辩双方一度对峙激烈。

出庭检察员指出，劳荣枝在庭上的发言与案件事实存在诸多矛盾。劳荣枝一边和法子英以夫妻名义租房，称法子英为“家人”，一边辩称法子英是个疯子，相貌丑陋，自称“至少要找一个身家几千万元、上亿的人”；一边被法子英殴打，一边听从法子英为其坐台赚钱；一边事无巨细向法子英汇报，一边对汇报被害人是否系有钱人避而不谈；一边是有预谋地以“仙人跳”的方式实施犯罪行为，一边辩称法子英是“从天而降”，自己根本不知情；一边事先商议逃跑路线，一边辩称被法子英胁迫，不会做这种低智商的犯罪；一边被法子英殴打，一边踩着累累白骨“游览祖国的大好河山” ；一边对被打的经历历历在目，一边却对案件中的关键行为要么否认，要么不记得，选择性失忆；一边否认知道南昌案一家三口被害的消息，不关心不关注警方的通缉信息，一边精心选择逃亡地，只在警方查得松的地方继续作案，“在石家庄骗了别人钱，被警察盘问过，感觉不太安全。”

出庭检察员指出，劳荣枝具有犯罪的主观故意性和强烈的反侦查意识。从南昌到合肥，4年时间，每年冬天躲在家里打麻架，夏天没钱了就出去作案，和法子英提前商议，引诱被害人，对被害人积极实施捆绑，拿刀威胁，主动翻找财物，作案后先行离开。

检察员在8月19日的庭审中提交了多组新证据，主要包括法子英亲属，劳荣枝朋友、母亲等证人证言，来印证劳荣枝供述“被法子英强奸，为其堕胎”等试图证明自己被胁迫的言辞不实。

劳荣枝辩护律师在8月20日的庭审中提交了新证据，一份视频证据试图印证“劳荣枝本性善良，不爱慕虚荣”。检方当庭驳斥，“视频中有明显剪辑痕迹，不符合视频证据的构成要件。”

劳荣枝辩称自己在二审庭上的话都是真实的，“我没有欺骗任何人，因为我觉得做事需要良知。”引来旁听席一阵笑声。

劳荣枝多次称，办案人员经常误解她的意思，讯问笔录和她的语言有一定出入。8月19日，法庭准许当庭播放部分劳荣枝受审时的同步录音录像片段。录像中，劳荣枝斜靠在椅子上，身体放松，面对办案人员的讯问，时不时面露微笑。据辩护人和检方质证，该段视频中说的内容与笔录一致。

出庭检察员指出，根据同步录音录像，劳荣枝在侦查期间如实、清晰供述大量作案细节，讯问笔录经其认真核验，反复修改后打印签字，供述的内容客观真实。没有新的证据和理由，不能合理说明翻供原因，对于当庭翻供的内容，法院应不予采信。

庭审尾声，劳荣枝做了最后的陈述，她向被害人家属致歉，自称“罪不至死”，想融入社会，会尽最大能力对被害人家属进行补偿。

旁听席上被害人熊某义的两名家属面色凝重，一度哭红了双眼。庭审结束后，二人彼此搀扶着走出法庭。面对天目新闻记者的采访，家属回应，“涉及七条人命，连个三岁的小孩都不放过，我相信法庭是公正的，我希望以后能给死者一个交代。”

现场不少法学院的学生和律师全程旁听了庭审。实习律师周先生表示，三天的庭审，控辩双方都出示了相应的证据和质证，“等待法院公正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