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医生群体,看到这样的事件,真觉得丢人。”郑州市某医院医生李明(化名)告诉天目新闻记者。
1月21日,山东省日照市东港区宣传部通告关于医生厉某某网上直播妇科手术有关问题处置情况。
此前,1月18日16时许,日照市公安局东港分局接群众举报,一医生疑似在网上直播妇科手术片段。经查实,该局已对日照市中心医院涉事医生厉某某刑事拘留,提请批捕,依法依规注销执业医师资格证书、予以开除,并对区政府、区卫健局、涉事医院负有领导责任和直接管理责任的11名相关人员严肃追责问责。
图据“东港警民e家“公众号
男医生公开直播妇科手术
1月15日下午,有网友在B站直播间看到,一名男性麻醉师在一名女患者做妇科手术时进行直播。该网友还表示,在直播过程中,女患者曾询问一名在场的女医生,现场的男性人员是否是为其做手术的医生,女医生表示此人是麻醉师。期间,男麻醉师的同事并未阻止直播行为。
随着观看人数越来越多,举报的人也越来越多,该直播间随即被平台封禁。1月18日,B站回应称,“经内部核查,您反馈的直播间于1月15日直播过程中被多次警告及切断,随后被永久封禁。目前已向公安机关进行举报,并将积极配合警方开展调查取证。”
相关视频截图
1月21日,山东省日照市东港区宣传部在通告中称,厉某某丧失职业操守,突破医德底线,行为十分恶劣。
“渉事医生在民法层面可能涉嫌侵犯患者隐私权、人格权,在刑法层面还可能涉及犯有侮辱罪、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传播淫秽物品罪,要视情节而定。”上海市律师协会医药健康业务研究委员会主任卢意光告诉天目新闻记者。
北京冠领律师事务所执行主任任战敏律师向天目新闻记者解释道,在民事责任层面,《民法典》第1226条规定,医疗机构及其医务人员应当对患者的隐私和个人信息保密。泄露患者的隐私和个人信息,或者未经患者同意公开其病历资料的,应当承担侵权责任。涉事医生违背患者意愿,通过网络直播暴露患者隐私部位,其行为严重侵害了患者的权益,应当依法承担侵权赔偿责任。
另外,在刑事责任层面,厉某在网络上公然直播患者手术过程,并多次拍摄隐私部位,传播甚广,情节严重,涉嫌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厉某作为医务人员,将在履职过程中获得的公民个人信息,非法大规模传播,按照刑法规定将从重处罚。
据李明介绍,“一般来说,在手术室内的私人拍照与直播都是被禁止的,一些保存的医学影像也是为了学术交流使用,对于对外公开传播也是被严格禁止的。”
但记者发现,目前在一些第三方直播平台,仍能搜索到相关医疗手术直播视频,有的甚至涉及相关医疗广告。中国非公立医疗机构协会医协体医协云主编姬华奎对天目新闻记者表示,一些专业的手术直播画面,被违规录屏、加工后在公众平台播放,其中有一些引起普通人不适的内容,确实不适宜出现在公众传播平台上。
医疗手术直播的边界在哪?
事件发生后,关于医疗直播的边界问题受到关注。
“在把握好学术交流与泄露隐私的平衡问题的前提下,并不能简单否定医疗直播在学术交流中的作用。”姬华奎认为,目前心脏病外科、肿瘤等手术直播需求较大,因为这类手术的难度高,尤其对年轻医生的学习价值更大。另外眼科、整型等非传统意义上的疾病手术直播较多,而且是面向普通公众的,鉴于分享以及手术费用优惠等因素,患者更愿意参与配合直播,像儿科等科室手术虽然难度不大,涉及到儿童隐私保护、家长等因素就很少直播。
“很多医生和医院将医疗直播作为广告宣传的一种手段,这其实已经超出了学术交流的范畴。”卢意光认为。
“目前我国直接监管医疗手术直播的立法尚为空白。”任战敏表示,虽然有一些间接监管的法律规范,比如《民法典》《刑法》,还有《中国人民共和国执业医师法》《涉及人的生物医学研究伦理审查办法》《医学教育临床实践管理暂行规定》等。但这些法律规范分散于各个法律部门,都是从侧面间接性地规范,大都是原则性要求,而且具有事后性。同时,针对的问题比较单一,没有提出对手术直播规范化操作的具体措施。现在亟待推出一部系统的、事前规范事后惩治相结合的、能够形成多部门执行合力的法律规范。
据悉,目前一些国家和地区对手术直播有着严格的监管要求,如欧洲泌尿外科协会(EAU)于2014年曾发布关于手术直播的规范,包括患者选择必须符合医学教育目标;必须提前得到患者许可才能进行手术直播,包括进行手术的时间、手术直播数据必须提交至网络注册中心等等。另外,美国外科医师协会、美国妇产科医师学会、日本胸外科协会以及日本泌尿科学会均禁止手术直播。
“针对于医疗手术直播,还需要把控甄别直播的动机,包括哪些是帮助医生学习、哪些是提升学术诊疗水平以及哪些是嫁接学术直播交流来进行利益输出或侵犯患者权益等等。”姬华奎表示。
任战敏认为,此次事件给予了相关部门警示,首先要确立像这次违法违规直播的预防机制,明确手术直播的范围,充分发挥伦理审查委员会日常监督管理的作用。其次,充分保障患者的知情权、同意权,必须以书面形式征得患者的同意,在直播过程中要回避患者与合理的医学交流活动无关的个人信息。最后,要明确责任主体和主管单位,强化救济,对如何防止侵权行为造成损失的扩大化作出明确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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