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美女司鼓刘笑霖

鼓槌在刘笑霖手中不似击打，倒像犁铧在黄土地里翻耕。这武义女子，生来骨缝里嵌着锣鼓经，十指翻飞间，板眼与血脉同频，檀木槌敲击的何止是牛皮鼓面，分明是浙中山水褶皱里蛰伏的魂魄。她端坐戏台侧幕，马尾辫甩开脂粉气，瞳仁里映着旦角翻飞的水袖，右脚踩踏板的力道却比男人更狠——司鼓这行当，原是青壮汉子汗透重衫的活计，偏教她生生凿出条道来，鼓点如暴雨砸进旱地，溅起的尘土都带着倔劲。

寒冬腊月里，鼓槌裹着霜气，握久了竟能粘下掌纹里的茧皮。汗珠子顺着脊梁骨往下淌，浸透的布衫贴在后背，冷热交煎如淬火，她却说这是“骨头缝里熬油”。戏台下的看客只见她手腕翻出莲花，哪知右膝淤青叠着淤青，硬是把踏脚板磨出凹痕，倒似黄土地经年的车辙。有回鼓槌裂了缝，她拿布条缠紧照旧敲打，梆子声里掺着布帛撕裂的呜咽，倒比原先更添三分苍凉。

而今她的鼓点溅进屏幕，六百万看客隔着网线听她捶打时光。手机支架简陋如田间稻草人，偏能框住这女子骨子里的烈性：鼓声一起，满屏滚动的叫好化作虚拟的铜钱雨，她却只管盯着台前小花脸的跟斗，仿佛大红岩山坳里那棵驼橡子树，把根须更深地扎进岩缝。有人问她图个啥，她咧嘴笑出梨涡：“鼓皮绷紧了才响得透亮，人活泛了反倒漏气。”这话糙得掉渣，细品却像极了贾平凹笔下那块丑石——粗粝皮相裹着陨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