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档票房1.5万元 潮新闻对话《吉庆街火》导演：票房不是唯一标尺

当春节档银幕被《哪吒之魔童闹海》的百亿票房焰火点燃时，一部名为《吉庆街火》的电影，引发另一种关注：票房1.5万元、观影人数仅351人。

这部电影聚焦武汉吉庆街，导演齐追航被称为“扎根武汉吉庆街近三十年的‘市井诗人’”。他如何看待票房数据？电影的拍摄和上映过程经历了什么？潮新闻记者对话齐追航。

一部书写城市记忆的电影

齐追航将镜头对准武汉吉庆街：老艺人“孙小鼓”布满裂痕的鼓面刻录着三十年江湖漂泊，少女小通在夜市霓虹下笨拙起舞的身影，恰似民间艺术在现代化浪潮中的踉跄独行。经过五年打磨，他想让这些成为银幕上流淌的市井史诗。

电影拍摄花絮。图源：受访者供图

吉庆街寄托着齐追航的深刻情结。1997年，27岁的齐追航被吉庆街的江湖气韵捕获。彼时的吉庆街上，300余艺人以湖北大鼓、黄梅戏、摇滚乐织就市井交响，他混迹其间，常被食客误认为流浪歌手，“年轻时只觉得这里像沸腾的火锅，我喜欢，大家也喜欢，可能是来到这里像被‘大爷’一样地尊重。”

随着年纪的增长，齐追航推翻了早年定义的“大爷文化”，他认为所谓的“大爷文化”是片面的、封建的，“吉庆街文化应该由两方面组成，一是释放自我、展示自我、追求自由自在生活的心愿，每个人内心对自由的渴望。二是中国千年民间艺术与民俗风情的传承。”

在这二十余年里，随着岁月的流逝，吉庆街的艺人从鼎盛时期的300余人减少至不足百人，献艺形式也变得单调重复。在这期间，齐追航为吉庆街倾注了大量心血，进行了通讯报道、纪录片拍摄、素材录制、推广策划等一系列活动。他策划的《吉庆街新四大天王评选》和《吉庆街艺人集体跳槽汤池西街》等事件在业界引起了轰动；他拍摄的《吉庆街江湖三姐》和《吉庆街四大天王》等系列纪录片也深受观众喜爱。此外，他还帮助已故艺人“老通城”多次登上中央电视台访谈等节目。齐追航坦言，做这些事情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经济收益，但是保留了一些原创作品，“许多艺人已经离开或离世，现在再看这些作品，意义非凡。”

“2018年，我的新片上映，当时原计划是拍摄一部反诈题材电影，但当我再次来到吉庆街，看着艺人越来越少，内心十分痛心。”在齐追航看来，吉庆街艺人是吉庆街的魂，没有艺人的吉庆街，就是一条普通的美食街，就没有了特色。齐追航便暗下决心，他的下一部电影要以吉庆街为背景，一方面讲述吉庆街的故事，另一方面也能够吸引各式各样的艺人加入。

电影拍摄花絮。图源：受访者供图

前后修改16稿

2018年3月，《吉庆街火》剧本梗概顺利通过湖北电影局审核，齐追航以为即将开拍之时，却得到通知：“十多条意见，人物散乱、主线模糊、戏剧冲突不足……每一条都直指‘硬伤’。那段时间，外面甚至传言我的项目被毙了。”齐追航回忆说。

电影拍摄花絮。图源：受访者供图

冷静了一个月，齐追航根据修改意见，将原本散落的群像叙事，聚焦到老艺人“老通”和少女“小通”的命运交织上。“剧本最终经过了一年的修改才通过定稿，前后修改了整整16稿，人都变焦虑了。”齐追航说。

2019年5月29日，《吉庆街火》终于拿到了电影局的《备案回执》——这张薄薄的纸片，是电影合法拍摄的通行证。但随之而来的便是资金问题。

当时齐追航能够拿出手的资金就几十万元，这对拍摄电影来说远远不够。于是，他想出众筹的办法，“我当时就是到各地去演讲，无论是去电影院、邀请朋友到工作室，还是到街头演讲，有资助一块的，也有资助几百上千元的，各种都有。”

电影拍摄之路坎坷不断，资金到位后亦是挑战重重。

“首阶段取景是在恩施利川的险峻高峰，当地村民临时变卦，不提供食宿住地。近2000米的高山上，夜晚气温骤降，又恰逢雨季，几大车人与设备无处安放。”齐追航感慨道，那天他只能带上航拍师，开着一辆小车深入大山，用航拍飞机升空在山里“侦查”，看看哪里还有人家能够提供住宿。

电影拍摄花絮。图源：受访者供图

2020年初，正当《吉庆街火》剧组在吉庆街拍摄时，新冠肺炎疫情突袭武汉。七个半月后重启拍摄时，服装上已长满霉斑，众筹投资人撤资的消息比复工通知更早抵达。齐追航与剧组演员们并未气馁：“原计划6月拍摄的跳江场景，因疫情延误至冬至时分。面对零下几度的冰冷江水，演员王丹火毫无怨言，顶着刺骨寒风毅然跳入水中，这场戏一直持续到凌晨。”

在全体演职人员的努力下，经历了长达两年的审核期后，《吉庆街火》终于获得上映资格。

春节档“最惨”电影？

据灯塔专业版全球票房榜显示，截至2月13日，《吉庆街火》累计票房1.5万元，观影总人次仅有351人。其中首日排片仅为0.3%。

有网友评论：“贺岁档是大片的战场，小制作很难有生存空间。”有观众表示：“虽然票房惨淡，但导演的坚持值得尊重，希望更多人关注这类有情怀的作品。”也有网友指出，影片在定位、宣发等方面，存在一定问题。

电影拍摄花絮。图源：受访者供图

面对市场反馈，齐追航称“正常”：“从立项开始，我们就知道这是场‘巷战’。没有知名演员、导演作为加持，也没有强有力的推广资金进行推广，这样的影片无论放在哪个档期都会遭遇激烈竞争。选择在‘神仙打架’的春节档上映，一方面是因为春节的观众比较附合《吉庆街火》亲情为主线的内容。另一方面则是以壮烈突围的姿态完成文化表达。”齐追航自嘲道，这也算是“一票难求”。

齐追航在采访中透露，《吉庆街火》前期通过四场大型线下选角活动吸引超千万人次关注，素人演员的选拔直播更是掀起地域文化讨论热潮。在他看来，这些数据远比票房数字更具深意。

“票房的冷与热，从来不是衡量价值的唯一标尺。影片以武汉吉庆街为叙事场域，用平视视角记录摊贩的市声、艺人的弦索、食客的悲欢，展现了现代化都市中的市井街巷的纷杂与繁华，卑微与善良，世俗与质朴。”齐追航强调，这部电影的拍摄是为了记录和展现吉庆街的文化和生活，目前他也在策划一系列活动，让影片内容与真实的生活场景产生化学反应，吸引更多的游客、民间艺人来到吉庆街，让吉庆街的文化得以延续，这才是影片最终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