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只羊的“消失之谜”，何以获评全国法院最高奖项？

“咩！咩！”

一天，一名老汉在田埂上卖力地奔跑、焦头烂额地模仿着羊叫，一声声叫喊打破了江南乡村的宁静。

老汉叫老赵，“湖村”村民，他的六只羊不幸丢了。

巧的是，同村村民老张同一天刚好卖了六只羊，这一“巧合”，让老张成了老赵心目中的头号偷羊嫌疑人。

被怀疑偷了六只羊后老张倍感冤屈，与老赵结下了怨，矛盾愈发激烈，村书记、网格员、联村法官相继下场，就这样，一场找羊、夺羊的戏码在湖羊之乡“湖村”上演。

这是长兴县人民法院和长兴县吕山乡人民政府联合出品的一部微电影，名为《消失的羊》，题材原型取自长兴法院煤山法庭办理的一起小案件。

而就在不久前，这部作品经法院层层推举报送，获评由最高人民法院等单位联合主办的第十一届“金法槌奖”微电影类一等奖。

据悉，“金法槌奖”是全国法院微电影微视频评选活动的最高奖项，旨在用“深”“活”兼具的影视化作品传递出向上向善的美好追求与鼓舞人心的法治力量。

小案件翻拍成微电影还在全国法院的大批优秀作品中脱颖而出，究竟有何特别之处？背后都有哪些故事？

图源：长兴县人民法院

剧本修改27稿，拍摄期间“插曲”不断

记者从长兴县人民法院了解到，这个案件第一次“曝光”是在一次精品案例分享会上，影片中的联村法官原型、长兴法院煤山法庭庭长陈烨站在台上，分享了自己曾经办理的一起“小案件”。

“‘六只羊’这一案件标的尽管不大，就是家养的几只羊，案情其实也并不复杂，只有一句话：原告家的六只羊跑到了被告家里，但被告拒不返还，现原告为主张权利，要求被告返还六只羊的价款。但其实就是这么一个小案件，如何化解好，当中有它的学问。”这是陈烨当初分享时的陈述。

陈烨的分享，得到了法院同事和领导的一致肯定，院方最终拍板决定以这一案件为故事原型拍摄一部微电影，去讲述小案件里的大智慧。

据悉，从确立要拍摄微电影到最终制作完成，前后一共经历了大半年时间。“我们在剧本的创作上花费了不少心血，前后一共经历了27稿的修改。”《消失的羊》主创团队成员透露。

令主创团队30多号人更意想不到的是，拍摄时的“小插曲”更多。

《消失的羊》片段节选

酷暑时节，被太阳烤得发白的水泥路上，主角之“六只羊”围在一起“一动不动”，任凭怎么驱赶、怎么食诱、怎么说尽好话都不管用，大家从未见过如此不配合的“大男主”“大女主”。

羊不配合，演员也频频中暑，寻找小孩的戏份在夜间的深山老林里，不仅蚊子毒，也存在一定危险性。

导演陈淇当初开玩笑说，“你们选取的这一个案子，就囊括了影片拍摄十分难把控的因素——小孩、动物，真令人头疼啊。”

“但是能把这个故事讲好，把法官的形象树立好，所有的付出都有意义。”主创团队所有人心中都有着这股念头和劲头。

最终，短短19分钟的微电影，冲突被特别前置，作品利用插叙倒叙的手法，用精巧的情节，多次反转悬疑的方式，在轻喜剧的气氛中，最后创新通过羊的视角，揭晓了真相。

同时，一个用心用情办案，把老百姓的难事当自己的家事来办人民法官形象也逐渐饱满。

案件不如影片般精彩，但同样曲折

作为一个改编的影片，观众看完后一定会好奇，剧情和原型案件究竟还原度几何？

了解到真实案件原委后，记者发现，当年该案件办理过程当中，双方的矛盾冲突更甚。案件的原告，比影片中的老赵年龄还大，是一名80多岁的老太太。

“我们通过走访发现，‘六只羊’的矛盾一直无法调和，还引发了原告对被告进行殴打，后因触犯故意伤害罪被判处相应刑罚。”

陈烨回忆，这起案件当初原告几乎拿不出什么证据，仅有的报案记录，也无法证明其家中的六只羊被被告占有，且根据原告陈述的情况，此事已过去许久，况且羊都长得差不多，客观事实难以查明。

《消失的羊》片段截图

“这样一起‘悬案’，如果机械地通过法律条文进行判决，双方恐怕将一直陷入谁有理、谁没理无休止的争论之中，引发更大的矛盾。”陈烨说，要是简单以一句证据不足，驳回原告诉请，虽然未尝不可，但原告不服气，也没还被告清白，即使上了法庭也就是兜一圈又绕回去。

案件刚一开始，他也曾考虑过，是不是可以先降低原告诉请，而后做被告工作，让其承担一部分费用，最终也能案结事了。

“但被告的一句话打断了我先前全部的设想，他说法官，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哪怕就只用承担一块钱，那这一块钱是不是也判定了就是他拿了原告家的六只羊，人怎么可能自己花钱买个贼当呢？”

没有证据，只有“认为”，如此判决不难破局难的案子究竟该怎么调解处置？

办案时，陈烨没有机械地“坐堂问案”，而是一遍又一遍走村入户，跟着当事人老太太的三轮车跑，跑到羊圈，搬起砖块坐在泔水桶旁问东问西。

《消失的羊》片段截图

最终，陈烨问出了老太太心中怨气的根源，并邀请当地有口碑有信服力的调解能手一起释明法理、做思想工作。

在陈烨等人耐心细致地调解情况下，最终原告也认识到，在其本人没有相应证据，法庭穷尽办法也未能查明其陈述事实的情况下，其提出的诉讼请求必然难以得到支持，故而向本院申请撤回起诉，并注明今后不再以此事向被告追究任何权利的承诺，本案得以彻底化解。

“我们把这个案子拍成微电影，也是为了表达一个主旨，无论案件大小，法庭主持调解都不应和稀泥做实指导，做足调解，用老百姓能理解的方式讲法律，在办案中倾听老百姓的诉求，在分清情和理之下讲好法律。”陈烨表示。

小案件背后，刻画了“如我在诉”的人民法官形象

“首先这个案子原型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调解到位，其次还能把它戏剧化地拍成大众喜闻乐见的微电影形式，值得肯定。”浙江大学公共政策研究院研究员、浙江舆情智库专家组成员夏学民看完影片后表示。

他说，微电影《消失的羊》能够在全国法院系统获评最高奖次，既是对基层法院法官工作艺术的褒奖，更是对普法宣传的鼓励。通过这则小而巧的故事，展现了人民法院践行新时代“枫桥经验”，做实法院指导调解的法定职责，生动刻画了一个把老百姓的难事当自己的家事来办、以“如我在诉”的意识办好每一案的人民法官形象。

图源：长兴县人民法院

“六只羊，标的额并不高，但对于百姓而言，却涉及基层平安问题，而人民法院好比一只天平，其固有业务是维护公平正义。法官没有仅就法律谈法律，而是把群众的利益放在心上，通过大量辛勤走访排查，全力化解矛盾、促进村社居民关系和谐稳定。”夏学民评价道。

在新时代全国法院系统走群众路线、大力开展融媒体建设的大背景下，长兴法院通过独创的微电影以案说法、以案讲理、以案说情，让冰冷的法条和证据陡然有了温度和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