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静静地躺在泥土之中,虽然棋盘已乱,虽然同伴已失,但是它们仍然坚持等待,等待着自己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时光荏苒,800多年岁月如白驹过隙般划过,直到时间来到2017年,它们终于盼到了发现者的到来——重庆市文物考古研究院的考古队员们。
随后的数年时间里,在考古队员们的手中,它们得以一一破土而出,再现昔日容颜。
它们就是重庆钓鱼城出土的4枚宋代铜制象棋棋子。
钓鱼城遗址全景。重庆市文物考古研究院供图
12月25日,经过数年的研究,这4枚棋子的故事,在重庆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大遗址考古和保护中心专业技术人员赵振江的手中得以被揭露——
钓鱼城范家堰衙署遗址和大草房寺庙遗址出土的铜质象棋子,说明钓鱼城在宋元(蒙)战争期间,象棋不仅在将士中,还在寺庙僧人们娱乐生活中均扮演着重要角色。出土的每一枚棋子,都见证了钓鱼城军民的不屈血性,也为研究宋人文化娱乐活动提供了珍贵的实物资料。
4枚棋子分别是“将”“馬”“砲”“卒”
出土的4枚棋子,究竟是象棋中的哪4枚,它们又和现代象棋有何不同?
赵振江揭开了谜底:
钓鱼城遗址出土的4枚宋代铜质象棋子,其中“馬”“砲”“卒”其形制大小相同,应为一副,出土于大草房遗址的将;直径小于其他棋子的,应为另一副,所以推测其至少为两副。每副象棋虽不完整,但从其保存下来的棋子可以推测其模式应和现代象棋基本一致。
▲钓鱼城遗址中出土的铜质象棋子。重庆市文物考古研究院供图
虽然模式和现代象棋基本一致,但是宋代象棋上所刻文字却颇有故事。
如今我们使用的象棋中,炮是棋手最爱用的棋子之一,但在宋代,象棋上的“炮”字却写作“砲”。
这是何故呢?
赵振江说,这就和中华文明武器的发展有莫大关系了。
据考证,西汉及其以前,“砲”字在史书不见经传。“砲”字始见于西晋潘岳的《闲居赋》:“砲石雷骇,激矢蝱飞。”
▲钓鱼城遗址中出土的铜质象棋子。重庆市文物考古研究院供图
而在发明火炮之前,抛石机就是抛石头,所以“砲”为石字旁;火药发明以后,使用抛石机抛射的各种爆炸物,如火雷等也称作砲。过去是抛石,现在改成抛火药制品,所以“砲”字变成了火字旁,写成“炮”。
“砲”是中国象棋军种之一,在排兵布阵时,走法与车完全相同,在出击吃子时,必须隔着一个子(无论己方或对方的任何棋子)打,由于“砲”打隔山子,因此适宜中远程作战。
出土棋子“将”上有小孔或可被作为链坠
除了字体因为时代的进步而发生变化之外,在钓鱼城里出土的棋子“将”也颇为特别。
赵振江说,在这枚棋子的顶部,他们发现了一个直径约为0.1厘米的穿孔。
为何要在象棋上打孔?
赵振江说,这枚单独出土的“将”形体规整,小巧轻薄,加上精美的字体,穿上绳子或与珠链之类搭配,可作为项链等艺术品装饰佩戴,抑或将一副棋子串连在一起,便于携带。
那么,宋代的象棋是不是除了用来玩耍之外,还有其他用处呢?
对此,赵振江给出了肯定答复——
考古材料显示,象棋制作材质有木、铜、陶、瓷、骨、象牙、玉、石和皮质等,宋代象棋以铜质为主,瓷质次之。
而铜质棋子因其小巧体轻,样式精美,携带方便,本身有很高的收藏价值与艺术价值,完全可以作为藏品传世。如四川江油彰明镇宋代窖藏、陕西旬阳烂滩沟宋代铜器窖藏、甘肃武威城区西夏窖藏等地的铜质象棋子多与钱币同时出土,说明在当时这些象棋的自身价值很高。
尤其是宋代钱币形象的象棋子,本身借鉴了钱币的精美形象和吉祥寓意,比同时代的钱币价值可能还要高,加上精美的字体或装饰,这种完整的铜质象棋子,可以单纯作为艺术品,用以欣赏,或作为礼品赠送与赏赐他人。
出土象棋见证了宋人的文化娱乐活动
这些宋代象棋棋子的相继出土,传递给后人怎样的信息呢?
首先就是象棋的沿革变化,人们现在爱玩的象棋,直到宋代末年才真正得以定型。
赵振江说,战国时期的六博戏,为史料记载最早的中国象棋,后经历汉唐时期的不断演变,由塞戏、北周象戏、唐代象戏、北宋象戏,至宋代末年定型,传承至今。
象棋最早只有12枚棋子,黑白两色各占一半,直到宋末,经过不断地改革和演变,发展成为与现代相近的32枚90路的对弈模式。
在1983年四川省江油市彰明镇宋代窑藏出土的两副珍贵的宋徽宗时期铜质象棋,其中有一副保存完整,每一方各有卒5枚,车、马、炮、象、士各2枚,将1枚,共32枚,这充分说明当时的象棋棋子已与现代象棋的棋子完全相同。
“透过这几枚象棋,我们仿佛看到了宋军在钓鱼城的凉亭内、哨所里、树荫下,围成一圈,看着两人下棋,围观者翘首张望,时而哄堂大笑,时而窃窃私语,时而摇头晃脑,两人杀得天昏地暗。”赵振江说,失败者的宁死不降,胜利者的英勇与智慧,在象棋棋局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棋如人生。钓鱼城在宋元(蒙)战争中排兵布阵,运筹帷幄,决战决胜,一次次阻挡了来犯之敌,就宛若以大地为棋盘下出的一场场棋局。这些棋局将钓鱼城将士不怕牺牲、英勇斗争的大无畏英雄主义精神展现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