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目书单#专访《克拉拉与太阳》译者：石黑一雄新作讲了一个怎样的故事？

2017年，英国作家石黑一雄荣获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词称：“石黑一雄的小说以巨大的情感力量，发掘了隐藏在我们与世界联系的幻觉之下的深渊。”

此后，全球读者都期待石黑一雄推出新作品。如今，这种期待终于成为现实。沉寂了4年之后，石黑一雄的新作《克拉拉与太阳》在全球同步出版。3月8日，全国线上线下书店将全面上架该书简体中文版，首印10万册投入市场。

《克拉拉与太阳》带有一丝科幻色彩，题材涉及当下最热门的社会话题之一：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与伦理。石黑一雄通过人工智能机器人的视角，探索了“究竟什么是爱？”

故事是这样的：克拉拉是一个专为陪伴儿童而设计的太阳能人工智能机器人（AF），具有极高的观察、推理与共情能力。然而当她迎来了期待已久的人类伙伴——女孩乔西，发现了乔西这位“朋友”有着即使是自诩完美的人工智能机器人也不会洞悉的秘密。因为一次与乔西母亲的出游，克拉拉开始逐步知晓了这个“总是被避而不谈”的秘密，带着被科技严丝合缝计算过的身体与意识，克拉拉遭遇了她此前从未被设定过的情景。

石黑一雄新作是一部科幻小说吗？和他此前讲述克隆人的小说《莫失莫忘》有何异同？近日，天目新闻记者带着这些问题专访了《克拉拉与太阳》简体中文版的译者宋佥。

《克拉拉与太阳》简体中文版封面 图源：上海译文出版社

天目新闻：2016年，上海译文出版了石黑一雄的作品《被掩埋的巨人》，你当时是责任编辑。这一次，你则成为了《克拉拉与太阳》的译者，为何会有这样的身份转换？

宋佥：这可以说是一种缘分。《被掩埋的巨人》是我接触石黑一雄的第一部作品，那也是我进入翻译行业的第一年。当时我就被他的文风和那种内敛的审美所深深吸引，可以说是一见钟情。

2019年，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传来，石黑一雄又将有一部新作诞生。我当时萌生了一个强烈的愿望，希望能够成为他新作的译者。

另外一个原因，上海译文出版社拥有石黑一雄在大陆出版的独家代理权，我作为上海译文出版社的编辑，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有了这样一个契机去翻译他的作品。这也是我的荣幸。

天目新闻：《克拉拉与太阳》的主角之一克拉拉是个机器人，有读者把它当作科幻小说来读。不过你在后记中写道，乍一看，这是一部有关未来社会与人工智能的小说。实际上，只是借用科幻小说的外壳，去讲述一个关于“人心”的故事。你能就此展开谈一谈吗？

宋佥：其实一部作品到底是不是科幻小说，并没有很严格的定义。从最广泛的意义上来讲，但凡涉及到对未来社会的想象或者探讨的文本，都可以认为它属于科幻小说这样一个大的范畴。按照石黑一雄本人的说法，这是一部反乌托邦的小说。

我并不是要全盘否认这部小说里有科幻的成分，但至少它不是一部硬核的科幻小说，或者说不是一部以科幻为主要探讨内容的作品。

就像我在后记中写的那样，小说的背景虽然出人意料，但故事的内核却依然是一个典型的石黑式命题。归根结底就是两个字：“人心”。它其实是借用人工智能，去探讨究竟存不存在独一无二的人性和个性。就这一点而言，它其实是一部非常传统的人文主义小说。

天目新闻：《克拉拉与太阳》全书以机器人克拉拉为第一人称叙述，这和石黑一雄以往的作品有什么区别吗？

宋佥：我一直觉得，如果让石黑一雄去设计一个机器人，或把他的人格套到机器人身上，克拉拉就是他的完美代言人。所以，我并不认为克拉拉与石黑一雄之前作品中的第一人称叙述有什么太大差别。

她非常细腻、内敛，对人类内心深处的微妙情感和心理活动，有着极为敏锐的洞察力。尽管她是人工智能，依然是一个“石黑式”的观察者。

天目新闻：石黑一雄还有一本讲述克隆人的小说《莫失莫忘》，被频繁拿出来和这部新作对比。最近石黑一雄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莫失莫忘》是一本很悲伤的书，他希望《克拉拉与太阳》更多想带给人们希望和乐观。这和你的阅读感受一致吗？

宋佥：我们知道石黑一雄绝不是那种会写大团圆结局的作家，当他说乐观的时候，我们要做好心理准备，那就是他所说的乐观一般来说不会指向结局完满，而是指在经历磨难和考验之后人性中的闪光点。

他曾经在访谈中说过，人终有一死，但我们所拥有的美好情感和经历能够保存下来。我想，这可能就是他所说的乐观吧。

天目新闻：《莫失莫忘》与《克拉拉与太阳》有何相似之处？

宋佥：《莫失莫忘》的创作背景是克隆技术讨论最热烈的时候，现在则是人工智能得到极大发展的时刻，两部作品都是通过时下科技最前沿的动向，进入对未来社会的想象，去探讨人性当中某些永存的、古老的东西。

天目新闻：在翻译的过程中，你是否和石黑一雄有过交流？

宋佥：我没有直接一对一的和石黑一雄交流，但我可以透露一点小小的内幕。《克拉拉与太阳》在全球同步发售，有十几种语言同时在翻译。他对此格外重视，还委托代理人专门建了一个讨论小组，各个国家的译者，在翻译过程中有困惑，都可以在里面提问。如果大家都有疑问的地方，石黑一雄还会亲自做出回答。

大家都知道，石黑一雄是个非常勤勉的作家。《克拉拉与太阳》也是修改了很多次，光我们译者收到的就有三稿，从第一版可翻译的稿件，到后面的第一校、第二校，石黑一雄都做出多处修改。

每次修改，他都会写一封给译者的信，去解释他在原文当中的某些遣词造句有什么样的深意。比如书中的克拉拉是一个机器人，她常常用一个修饰词加上一个名词，来表达人类所惯常表达的东西。举个例子，我们人类说乞丐，克拉拉则会说乞丐人；我们人类说一个穿着雨衣的男人，克拉拉则会说雨衣人，诸如此类。

石黑一雄还特意嘱咐译者，不要将其翻译成日常化的口语，而是尽量表达出它不同寻常的地方，让读者一下子就能分辨出这就是克拉拉的用语。可以说是非常用心良苦了。

天目新闻：最后一个问题，你个人觉得这部作品最打动你的地方在哪里？

宋佥：这是一部很个人化的作品，不同的人在这部作品中都能找到自己的情感迸发点。书中有各个年龄段、各种心境状态的人物：有年轻的恋人，也有中年人；有那种一心要在世界上取得成功，并且要让子女取得成功的人；也有完全摒弃这个世界，一心只想追寻自我的人。当然，还有克拉拉和无所不在的AF，她能够非常冷静、客观、不加任何评判的看待每个人，观察每个人的内心。所以我觉得，不同的人阅读这本书，得到的感悟应该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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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黑一雄，1954年出生于日本长崎，5岁随父母移民英国。之前出版的八部作品为他赢得了包括诺贝尔文学奖和英国布克奖在内的诸多重要文学奖项。作品被翻译成超过五十种文字。2018年，石黑一雄因其在文学领域的杰出贡献 ，被英国女王封为爵士。他同时还是法国艺术与文学骑士勋章和日本旭日重光章的受勋者。

石黑一雄此前的全部小说作品《远山淡影》《无可慰藉》《浮世画家》《小夜曲》《被掩埋的巨人》《我辈孤雏》《长日将尽》《莫失莫忘》均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