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个记者节,我们想和你一起走近几位曾为记者的写作者。
由媒体人转身,他们构成了当下非虚构写作群体的中坚。单从潮新闻·钱江晚报主办的春风悦读榜系列活动中看,他们中有些人或摘走重磅奖项,或以新作进驻月榜。
虽同是走进田野与现场,非虚构写作者与历史学、人类学等领域有了更深切的交互,他们以扎实的呈现,记录着时代。
记者生涯,影响着他们的判断与思考。潮新闻记录下他们的当下,致敬求真的精神,同时将他们的作品推荐给爱阅读的人。
刘子超 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曾任职于《南方人物周刊》《GQ智族》。出版作品《午夜降临前抵达》《沿着季风的方向》《失落的卫星》,另译有《惊异之城》(伊恩·弗莱明著)《流动的盛宴》(海明威著)《漫长的告别》(雷蒙德·钱德勒著)。2019年,中亚纪实长文获评“全球真实故事奖”特别关注作品;2021年,被评为“单向街书店文学奖·年度青年作家”。《血与蜜之地》是他最新的作品。
2007年,刘子超从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当了一名记者。因为海明威说过的一句话——想当作家的话,有几年记者经验是非常好的。时至今日,刘子超觉得,“在作家的身份之外,我也依然认为自己是一名记者。”
离开媒体后,他申请到一个德国的工作项目,也正是在那个夏天,他乘坐火车,先后辗转德国、奥地利、捷克、匈牙利、意大利等国,真正深入到欧洲的腹地。这趟经历成为他第一本书《午夜降临前抵达》的上半部分。
当过近10年记者,无论是技巧性的采访、交谈、寻找线人,还是发自内心地共情和理解别人的生活,都是记者生涯教会他的。这段从业经历,也让刘子超学会把写作的视野投向他人,而不是只盯着自己的一方天地。
“新闻写作可能会更追求时效性和公共性,而非虚构写作相对来说更自由——后者允许你选择去探索没有热点的地方,在写作中加入你的个人视角,你甚至可以像写小说一样来写非虚构。但这两种写作都有一个相同的起点,就是都必须基于事实。”
以下是刘子超与潮新闻记者的对话。
潮新闻·钱江晚报:您已经出版了四本作品,《失落的卫星》《沿着季风的方向》《午夜降临前抵达》和最新刚出版的《血与蜜之地》,分享一下这些作品的创作体验。
刘子超:《午夜降临前抵达》(2015年出版)是我的第一本书,记录了我在欧洲大陆的两次漫游:夏天以搭火车的方式,冬天以自驾的方式。中欧对我的吸引在于它始终生长在帝国和强权的夹缝中,执拗地保持着自己的独特性。这片地区至今仍有一种强烈的撕扯和游移感,让当时三十岁、刚离开新闻行业的我感到了某种心灵上的契合。
《沿着季风的方向》(2019年出版)写了我从印度到东南亚诸国——缅甸、柬埔寨、印度尼西亚、老挝、菲律宾、泰国的旅程。这片季风吹拂的土地,在过去几年变得模糊和遥远。我希望这本书能以“剥洋葱”的方式,为读者揭示这片土地的实质,同时也以漫游的方式带来一丝海风般的自由。
《失落的卫星》(2020年出版)书写的是我们神秘而陌生的中亚。从2010后,我几乎走遍了中亚所有可以去到的地方,这片土地从上世纪90年代起,就如同一颗失落的卫星,迷失了方向。我想书写这种挣扎、寻觅的失重状态,从而理解历史的潮流。
刚出版的新书《血与蜜之地》则是从的里雅斯特启程,穿越巴尔干半岛,最终抵达半岛最南端的城市——雅典。在这本书中,我尝试着建立一种双线叙事:一条是以旅行本身为线索,将巴尔干地区的历史与现实串联在一起,形成一种具有个人风格的巴尔干叙事;另一条线则是倾听各种不同的声音,通过当地人的故事,去探索一个更具普遍性的问题,一个始于巴尔干却与我们每个人都相关的问题——在充满不确定性的当下,我们何处为家?
潮新闻·钱江晚报:您的作品被认为具有“小说质感”,您也翻译过《漫长的告别》,这种“小说质感”是如何在您的写作中体现的?您如何看待旅行文学在当代文学中的位置?
刘子超:我一直觉得,旅行写作是最好的思维和写作训练。在写作中,我会动用一切文学技巧,如风景描写、对话、人物刻画、细节、节奏等,这些都算是小说创作的手法,也许这就是“小说质感”的由来。此外,旅行写作也会训练到我的历史感,我读文献的能力,以及在行走和写作中,建立起健全、复杂的世界观。
旅行文学是最古老的文学体例之一。荷马史诗《奥德赛》其实就是旅行文学。旅行文学对中文世界读者来说还相对陌生,但与此同时,我发现中国人与世界的关系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的紧密、生动而复杂,我相信记录下这种关系必有其意义。
潮新闻·钱江晚报:从中亚走到欧洲,旅行写作带来了哪些生命经验?
刘子超:我一直想成为作家,而作家总需要一个起点。旅行文学写作就是我的起点。作为作家,我写作的动力之一就是去见证这个世界的流动,抛弃抽象的观念,捕捉其中纷繁的细节。那么,制造这个流动并且居于核心的永远是人。
无论是《失落的卫星》中的吉尔吉斯青年作家、中文学生“幸运”,还是《血与蜜之地》中的接线员卡特琳娜、屠杀受害者梅丽萨——人的生存经验就像历史河流中的卵石,从当下向着未来延展,阐明了这个世界演进的曲折。
当你通过旅行和文字打捞起这些卵石,它就慢慢地构筑起你的世界,而这个世界可能比真实的世界更牢固、更有依靠感。
潮新闻·钱江晚报:您是否在尝试打破虚构文学与非虚构文学的界限?
刘子超:文学就是文学,虚构和非虚构只是一种简便的分类法。旅行文学就像葡萄酒,是对经验的第一道榨取;小说或者说虚构,就如同酿白兰地,是对经验的二次蒸馏。我现在酿葡萄酒,也许有一些白兰地的风味,以后也可能会酿白兰地。
潮新闻·钱江晚报:未来有哪些创作计划?
刘子超:在《失落的卫星》后,我的长期写作计划一直是“地中海三部曲”:北非一本,欧洲至巴尔干一本,中东一本。如今写巴尔干的《血与蜜之地》刚刚出版,其他旅行和写作计划还会继续下去。
受访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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