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随父出诊遇狼记

上世纪70年代初随父学医，看到父亲的寝室里有一杆红缨枪，我惊问何故？父亲说：晚上出诊防狼的。是啊！莫干山那么大，有几匹狼一点都不为怪，但我确实为父亲捏了汗，父亲终究已经年老体弱了，遇到狼该怎么办？

自幼就听到太多有关狼的故事，小学课文里就有《狼来了》和《东郭先生和狼》，还有成语“狼心狗肺”，说起狼，都是凶残、狡滑，一句话，狼，就是可恶的代名词。因此，狼在我的心里，都是可恨的。儿童时，经常去杭州动物园看动物，看看关在笼子里的狼，不声不响的，感觉没那么可恶，难道说狼也在学“韬晦”？

以往晚上出诊父亲都不叫我，估摸着就是因为有狼才不让我一起去，而让他一个人去冒遇狼的危险，我内心感到不安。于是，我每天注意着，如果父亲晚上起来准备出诊，我也就一骨碌地起来，悄悄地跟在他后面——看他左肩背着药箱，左手拿着手电筒，右手提着红缨枪，一路走一路还听着收音机。大概将近有一里路了，我想，父亲不可能赶我回去了，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父亲说：你怎么来啦！有狼，危险！我说：爹呀！您一个人不是更危险吗？有我在，狼就不敢过来了。说实在，我当时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暗想景阳冈武松能打虎，如果我拼命打，相信我能打倒一匹狼。但是父亲说，狼很狡滑，跑得很快，你打不到它。但是我说，我如拼了命，狼也近不了我呀！

大概父亲认为已经不可能赶我回家，就让我一起和他出诊，还一路上跟我讲了他的斗狼故事。

按父亲的说法，不但是红缨枪可以刺狼，手电筒可以防狼，狼听到收音机里人唱歌讲话的声音，它也搞不明白是不是另外还有人，因此，也可以起到防狼的作用。

父亲又说，实际上狼觅食的对象不是人类，狼见人类那么聪明，会骑自行车、会开车，一般情况下不惹人，它要攻击的主要是家畜，因为莫干山附近有一个畜牧场，把狼吸引过来了。

去看病的是一家七里泷水库的移民，也是猎户，家里的老人高血压危象了，父亲马上开始抢救病人，采取了静脉注射了降压药等，病情得到控制了，已经是后半夜。待我们回程时，主人见我手拿红缨枪，马上叫他的大儿子背着猎枪送我们回家，他说，狼看见猎枪，就不过来了。果然，那天晚上没有遇见狼。

近年边的一个雪夜，我和父亲刚刚入睡，被一阵紧张的敲门声惊醒，是个山村的产妇难产了，父亲二话不说马上起来，简单地听取了产妇丈夫的诉说，让他先回家准备东西，父亲随后带我一起出发。

父亲说，下雪天，注意狼会偷袭。我说，不怕它，我们有两个人。正说着话，我转头看了一下，对父亲说，后面一条“灰狗”悄悄地跟着我们。父亲说，应该是狼，如果是狗，狗爱管闲事，早就忍不住叫了。按父亲的意思，我们停下来，手电筒照了一下狼，那是一对绿眼睛。我把红缨枪竖起来，又把收音机开到最大音量，就是让狼知道，我们是有准备的。

狼一直跟在后面，我心里很是忐忑，时不时地拿着红缨枪对它远远地比划一下，心想：我们今天是去救命，如果狼你真的敢进攻，我今天非跟你拼了不可。父亲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说我们的任务是救产妇胎儿两条命，管自己走，不要去理会狼。

感觉狼还是很犹豫，虽然下雪天饥寒交迫想进攻人，但是我们有两个人，它下不了手啊！

狼还是远远地尾随了一会，似乎是在寻找进攻的机会。过了一会，产妇的丈夫背着猎枪又返回来接我们了，他感觉到我们是遇到狼了，那灰狼一看有三个人，还有猎枪，就飞快地消失在雪山上，我和父亲总算松了口气。

父亲很快检查了产妇和胎儿的情况，发现胎心、胎位都是正常的，难产的原因是产妇的宫缩乏力，立即给用了催产素，并且反复指导产妇有规律地增加腹压，过了好一会，千呼万唤，一个男婴总算出来了。

疲惫不堪的产妇挣扎着起身看了一眼新生儿，流着眼泪对丈夫说：我和孩子雪夜遇大难，都是医生救的，请医生给孩子取个名吧！父亲反复推辞，但拗不过夫妻俩的执着，就转身对我说：炜儿给取个名吧！

我说：雪夜遇狼，大难不难，必有后福，就叫“雪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