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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浙江青年文学之星|赵挺:文学是自由的,我也是

    潮新闻 记者 赵茜2024-08-19 07:08全网传播量10.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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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10日下午,浙江文学院(浙江文学馆)会同春风悦读榜组委会共同公布了2024年“浙江青年文学之星·夏季榜”上榜作家,作家赵挺位列其中。

    出生在浙江宁波的赵挺是个挺“青春”的人,从他的经历里就能看出来:组中国的“绿日乐队”、卖房环游世界、写有个性的小说……

    别人不敢尝试的他去做了,别人没经历的他也经历了。

    生活的琐碎与迷茫、远方的自由与冒险,如同土壤般滋养着他的创作,在被时代裹挟的随波逐流中种下青春的种子,扬起一股莽撞的生命力量。

    2018年和2019年,赵挺的小说集《寻找绿日乐队》和散文集《外婆的英雄世界》先后问世,“它们几乎是同一时期写的,那段时间是我最忙的时候,有时一天几乎要写1万多字,从晚上八九点写到凌晨一两点。”

    这两本风格大相径庭的作品,都带着赵挺独有的幽默,还有对荒谬又真实生活的反讽,这是赵挺最喜欢的“解构”的风格,字里行间带着自由主义的浪漫,“我不喜欢写实,而是喜欢寥寥几笔勾勒出的感觉,小说情节是我情绪和观点的载体,它不会聚焦于某个实体。”

    这种独特的文本气质似乎可以追溯到他的来处,“宁波是港口城市,我爷爷奶奶那一代,很多宁波人去上海了。我外公外婆也时常领我去海边,我代表着一种忧伤的情绪,汽笛声一响,一些人就离开了。”在赵挺眼中,大海神秘而辽阔,代表一种想象,他时常沿着海的方向前行,慢慢走到入海口,“如今,30多岁的我向前回溯,会发现这种想象特别珍贵,它是我文学创作的起点。”

    他也说,要做生活的编辑,“生活有时候是不讲逻辑的,零碎且冗长,我要做的事就是提炼重点,找到切入口,通过回忆把素材收集起来,用最简短的文字、最有代表性的案例写成一本书。”

    听到上榜“浙江青年作家季度之星·夏季榜”的消息时,赵挺感到非常高兴,“奖项无论大小,都对创作者是种激励。很多作者和我一样,从小就开始写作,但因为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有人写着写着就消失了。如果有更多类似‘浙江青年文学之星’的平台关注创作者,让他们感到劳有所得,就会改变这种现状,所以这类奖项真的非常重要。”

    以下是访谈实录:

    潮新闻·钱江晚报:您在《外婆的英雄世界》前言中提到,小说出版时经历了不少波折,当时支撑你不断寻找出版方的动力是什么?

    赵挺:和其他作者一样,就是希望自己写出来的作品被出版、发表,让更多人看见。我十五六岁时接触的写作,当时就写了一篇不太成熟的长篇,现在回看那本书可能非常青涩幼稚,但对当时的我来说,完成这本书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后来我就尽最大的努力找到差不多100多家出版社的电子邮箱,把那本小说给他们群发了过去。结果显而易见,除了自动回复外,我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回复。

    这对我的刺激还是蛮大的,现在那本书还躺在我的电脑里。20岁时,有出版社因为《谜语的左边》这部作品联系了我,向我表达了出版意向,这是出版社第一次主动向我抛来“橄榄枝”,不过,因为出版周期很长,这本书真正上市也是几年后了。

    潮新闻·钱江晚报:《寻找绿日乐队》这部小说集中的十篇小说是怎么选出来的,这十篇小说中你最爱哪个故事?

    赵挺:这十篇小说其实不是选出来的,因为没得选(笑)。我开始写作到现在差不多二十多年了,就像刚说的,期间我写过很多小说,但它们都不成熟,更像练笔之作,我就把它们从我的作品集中隐去了。《寻找绿日乐队》里的十篇小说,我写的时候也不知道它们能不能被发表,或者它们会被发表到哪一家刊物,好在这十篇都在不同的文学杂志上发表了,之后我就出了这本书。

    其实这十篇小说我都喜欢,但一定要说最爱的篇目的话,《南方慢速公路》这篇对我比较有意义,因为从这篇小说开始,我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叙述风格,一种诙谐幽默的、解构的风格。用通俗的语言定义“解构”,我觉得是一种带有反差感的表达方式,比如用很轻松的语言讲述很严肃的事、或者用非常严肃的语言描述一件轻松有趣的事,有种“脱口秀”的感觉。

    潮新闻·钱江晚报:您曾将《外婆的英雄世界》比作民谣,把《寻找绿日乐队》比作“朋克”,为什么用音乐来类比文学?在您的生命中音乐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赵挺:这么类比是想让读者更好地理解两本书的区别,民谣的曲调比较悠扬,带有一种淡淡的忧伤,朋克源自欧美,曲调慵懒自由,却蕴含着旺盛的生命力。

    我特别喜欢音乐,有时我觉得自己喜欢音乐,甚至超过了喜欢写作。年轻的时候,我们几个会弹吉他的人,听了绿日乐队的歌,想要组一个中国的绿日乐队,可惜这条路太难走了,它只能是青春期的一个梦想。

    不过,我虽然没有成为一个专业的音乐人士,但音乐给我的写作带来了很大的帮助。有些人写小说,可能会提前构思一个故事框架,但我不是这样,大多数时候,我是听到一首歌,产生或者酝酿出一种情绪,才有了表达的欲望。

    潮新闻·钱江晚报:能不能这么理解,文学是您实现音乐梦想的另外一种方式?

    赵挺:可以这么理解,或者说,文学和音乐都是表达我自己的不同方式,而我选择了文学。

    赵挺在缅甸。图源受访者。

    潮新闻·钱江晚报:2023年,您的作品《热带刺客》上榜《收获》文学榜,为什么给小说起名为“热带刺客”?这篇作品是否意味着一种新的写作尝试?

    赵挺:这个故事发生在南方的一个沿海小城里面,那里正是夏天,很热,所以小说名字里有“热带”。这里的“刺客”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刺客”,用一句话来解释,“刺客”其实是一群孤独的人。但我要说明,作者不能过多地去解释自己的作品,否则读者的思维会受限制,像做阅读理解一样读你的作品。某种程度上说,《热带刺客》其实是个开放性小说,它不像传统小说那样,一定要讲一个圆满、完整的故事。我打个比方,就像家里有很多插口的插座,读者会在这本小说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点亮不同的灯。

    《热带刺客》的风格和我以往作品的风格不太一样,我叙述时进行了新的尝试,增强了小说里的悬念感。因为小说的灵感来源于GTA这个游戏,一些读者可能会误以为我构建了一个虚拟的世界,但实际不是,虚拟最终的落点还是现实,在《热带刺客》开头的部分,我把虚拟和现实世界分得很开,但是读到最后,你会发现游戏中的所有得失,都会让你在现实生活中付出代价,金钱的交易永远会把人拉回现实之中。

    潮新闻·钱江晚报:我们生活在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高度关联的世界,作为游戏玩家和小说读者,您如何看待虚拟现实(或者AI)对文学创作的影响?

    赵挺:2019年我写过一篇小说,叫《上海动物园》。当时ChatGPT还没出来,我就在小说里写,AI会对作家造成一定的影响,甚至替代作家。但现在我觉得,AI不会替代优秀的作家。为什么?我举个例子,现在科学技术发展了,汽车能带我们去任何一个遥远的角落,但我们还是会去跑马拉松;现在电力照明设施也很发达了,城市霓虹璀璨,但我们也时常想着在黑夜里仰望星空。后者就是文学,它代表了人类珍贵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也代表着人类底层的情感需求,永远无法被科学技术消灭。

    潮新闻·钱江晚报:您是不是还写过科幻?

    赵挺:我写过描绘未来的小说,叫《赤地旅行》,但我没有把它定义为人们所理解的传统的科幻小说,因为我并没有在小说中加入过多科技元素。

    未来不一定是科幻的,技术对未来的影响或许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大,所以,未来可能与现在没什么区别,也有可能是落后的,这种可能性是我想要表达的。

    潮新闻·钱江晚报:无论是“公路小说”,还是以日常生活为切口的创作,您的写作风格似乎总是年轻的,字里行间带着青春的朝气与一种“叛逆”的气质,您认为自己的创作能被归类于“青春文学”吗?您如何看待“青春文学”这种体裁?您觉得它会过时吗?

    赵挺:如果将“青春文学”定义为以青春心态写出的文学作品,我觉得我的小说还挺青春的。可能一些人会把“青春文学”和“肤浅”这种形容词挂钩,觉得这类文学作品不够厚重、没有力量,但其实不是这样的。“青春”是个很美好的词汇,我喜欢青春,任何年龄层的人都有青春的一面,青春永不过时,也永远会有文字唤醒我们心中的青春。

    潮新闻·钱江晚报:写作对您来说,是自我的表达还是面向读者的倾诉?走上写作之路这么多年,您会关注读者对您作品的评价吗?有没有一直陪您走到今天的读者?

    赵挺:我更多是自我表达,向读者倾诉的很少。25岁,甚至30岁以前,我都没有考虑过“读者喜不喜欢我的作品”这个问题。但30岁以后,人变得成熟了,就开始考虑,能不能通过写作赚取一点稿费,以后是不是也能靠写作生存,这个时候就会在意读者的想法,适当地迎合读者,比如在我的计划中,“外婆”系列要写10本,5本围绕外婆的小吃店展开,回忆我的童年,5本写20岁之后我和外婆之间有趣的对话,这都考虑到了市场的阅读趣味。

    有的读者已经陪我走过10多年了,算是时间比较久的读者了。他一直都关注着我的微博,读我发在微博上的东西,甚至还来宁波找过我,我们俩吃了饭,聊了一会文学,后来就成为朋友了。当然,这样的读者并不多,我还不是一个著名作家(笑)。

    潮新闻·钱江晚报:现在的您和多年前初次接触写作的您有什么不同?随着年龄的增长,您对写作的理解有没有一些改变?这么多年过去,您还是那个“骨子里有些不安定的因子”的人吗,时间、写作改变了你什么?

    赵挺:我觉得自己变得更理性、更克制、更会隐忍,也就是所谓的成熟(笑)。有的时候我写作的情绪还是感性的,但我的表达会更谨慎一点,不会用很尖锐的词去表达特别犀利的观点。至于“骨子里的不安定因子”,肯定没有消失,主要体现在“物理世界的不安定”和“精神世界的不安定”,比如特别喜欢旅游,用平缓的语言去呈现自己的态度等。

    赵挺在珠峰大本营。图源受访者。

    潮新闻·钱江晚报:2018年您曾发布一则卖房启事“今天,我决定卖掉房子”,您去了哪些地方?剩下的钱花费在什么地方了?

    赵挺:卖完房子后,我去了高加索三国,后来因为疫情就没出去了,只花了一平米的钱。剩下的钱我会用作之后的旅行经费,之前我也有开着宁波拍照的车去欧洲的冲动,最终目的地是挪威,还做过一些攻略,后来因为国际形势变化计划搁浅了。今年年底我打算去尼泊尔徒步,坐飞机过去。

    潮新闻·钱江晚报:旅行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您依然是热爱旅行的人吗?最近哪次旅行给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赵挺:在我看来,旅行等于换一个地方无所事事,旅行的过程中,我很少去热门的景点打卡,每去到一个城市,我就会过去暴走5-10个小时,体验当地居民的日常生活,这很有意思。按总时长算的话,我在东南亚呆的时间最长,那里有一股独属于热带的自由气息,之前我去过缅甸南部,那里有一个维桑海滩,里面再小的一部分叫“塔辛”,这个地方很少有游人知道,是缅甸人告诉我的,我就去塔辛海边的小木屋住着,那里5美元一个晚上,推开窗户就是印度洋,特别漂亮。

    我现在大概去了三四十个国家,世界上还有很多我想去但没去的地方,比如非洲、南美等,有的地方还是挺“危险”的,我也想去尝试一下,带着冒险的心情去旅行,而不是进行一种度假式的旅行。

    赵挺在高加索街头。图源受访者。

    潮新闻·钱江晚报:如果让您对自己过往的创作打分,您会打几分?现在您正在写什么样的小说?有没有即将出版的作品?

    赵挺:如果你纯粹让我给自己打分,我会打十分,但综合微信、豆瓣平台上的读者给我作品打的七八分,我应该会给自己打八九分。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我会出“外婆”系列的第三本,差不多同一时间段我会出一本中篇小说集,类似《寻找绿日乐队》。

    潮新闻·钱江晚报:未来,您有没有想要尝试的风格和题材,或者说,您有没有新的写作方面的“雄心”?

    赵挺:我可能还会写一本描述未来的小说,就像我说过的,这里的“未来”不一定科技感很强,你可以把这本书定义为科幻小说,但它和现在我们看到的大部分科幻小说不一样。如果说“雄心”的话,我想要我的书三年左右的销量能够达到20万册,“外婆”系列一年能出两本,这是一个可以量化的指标。现在我还在写作的兴头上,想写的内容70%都没完成,很多想法都变成了提纲躺在电脑文档里,所以我会一直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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