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诗画云南之亦红亦绿皆妖娆

有这样一种油画，它铺陈于高山之巅丘壑之间，浓墨重彩不拘一格，或线条粗旷色彩斑斓，或绿波翻腾参差分明。

有这样一种油画，它不靠手中的画笔挥毫泼墨，而是靠田野劳作的铁锹铁铲和变幻的山光云影，挥斥方遒而又自然天成。

这几天，汽车在七彩云南的崇山峻岭之间颠簸。一遍遍行走在海拔1800到2500米的高山红土地上，步履也略感沉重和疲惫，容不得像孩子似地任性奔跑。但内心却是酣畅淋漓而又欢快无比。

青山有意藏笔墨，人迹罕至即画乡。要领略这一方原创的山水油画，得穿越许多个山道弯弯，等待数不清的“下个就是”“马上就到”……

说起来东川红土地就在昆明以北250公里多的山上，属于昆明市下辖的东川区的地盘。但山路崎岖，道阻且长，一路上兜兜转转，翻山越岭，到达第一个观景点螺蛳湾时，旅行车硬是开了近4个半小时。

东川红土地地处乌蒙山区，毛主席的诗作“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说的就是这一带的险峻。这一片山岭纵横交错，山峦起伏不平。因高温多雨发育而成的红色土壤，里面含有大量的铁铝成分，有机质少，酸性强，土质黏重。在光影的照射下红土呈现出深浅不一的颜色。

因为季节轮种的原因，一部分的梯田当季没有翻种就让土壤裸露在外，而另一部分的梯田种的是荞麦、蕃薯、土豆等绿色品种，远远望去，裸露的红色和庄稼的绿色就成了泾渭分明的两类色系。加上红土的颜色深浅不一，庄稼的品种差异和成熟有早有迟，实际看起来颜色远远不止两种。

方圆几百里的区域是东川红土地最集中最典型最有特色的自然景观。通常的旅游介绍里都说这里是世界上规模仅次于巴西里约热内卢的红土地。但巴西的红土地到底是否有这样的规模，到过那儿的人游记怎样描述，我曾经搜索“携程”“途牛”“百度”等老半天，都没有从网上和资料里找到满意的回答。

我认为巴西是世界上最大红土地的说法是很值得存疑的。国内自贡和大理等地的红土地规模又小得多，因此说东川红土地是上天遗失在人间最美最壮观的调色板，怕是一点也不为过的。

红土地成为自然旅游景观的历史并不久远。以前东川作为地市时主要凭国内四大铜都而闻名，后来铜矿资源枯竭了，高山上轮种梯田歪打正着，红土地作为独特的景观一下子声名雀起，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旅游和摄影爱好者前来观赏。

从摄影的角度说，红土地最好的季节是9到12月，这一段时间，油菜、土豆、荞麦正在陆续收获，冬小麦正在发芽拔节，还有路旁、村子旁、树林里的杨树也开始发黄了；或者5、6月份的时候，油菜花开了，麦子开始成熟的时候，色彩最为丰富的。

眼下，虽然并非最佳季节，但仍然有这个季节的观赏性。山川和原野呈现出一片片的暗红、砖红、紫红等层次不同的红色，和周边的绿色、淡黄色等其他色彩交替罗织，紧密缠绕在一起，一层层的梯田就变得琳琅满目，似绸如毯，也很象像童年时候玩的万花筒一样。

鲜艳的浓烈的色块倾泻在斜坡之中，一直铺向天边，看似漫不经心，却又形成五彩缤纷的图案。远远望去，仿佛上天信笔涂抹的色块，浓墨重彩，色泽炫目，艳丽饱满，有着优美的线条。听房东介绍，如果能下一场雨就会更好看，因为经过雨水滋润过的地块，会更明艳透亮，对比度和饱和度都非常强烈。

但是出游时间的安排哪能那么任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呢？面对红绿色为主的三四种元素组合的山坡图案，从没有来过此地的我内心已受到了震撼。暗红的土壤，仿佛是大地深处涌动的热情，与周围郁郁葱葱的绿意交织在一起，红得热烈，绿得盎然，两者相得益彰，构成了一幅既对比鲜明又和谐共生的自然奇观。

站在高处远眺，层层叠叠的梯田，宛如大地的指纹，每一道沟壑都蕴藏着岁月的故事。阳光下，这些红色的土地闪耀着金色的光泽，与远处青褐色的山脉、星星点点的民舍相映成趣，仿佛是大自然精心布置的一场视觉盛宴，让人目不暇接。

落霞沟是红土地上最能体现当地民俗风情的观景点。看得出，当地政府花了许多钱修辑了长长的栈道和好几层高的瞭望台。我们沿着木头栈道走动，脚下的峡谷里分布着彝族的村舍，多数聚集而居，也有的沿山沟岸上零星而建。白墙粉瓦的村庄，雄伟冷峻的大山，斑驳陆离的土壤，红黑青绿的色块，画风孤傲，笔力苍劲，有如刀刻斧削一般。此时还是午后，光线非常强烈，如果傍晚来此，一定会更加好看。

锦绣园和七彩坡离我们住的地方都不远。这里是东川红土地最有影响力的地方，站在小山坡上从高处往下看，这里的红绿相间图案线条比其他地方更加流畅，色块也更饱满，各种形状纷呈而出，堪称完美。为了看落霞照射锦绣红土的最美景象，我们在此停留的时间最长。眼看着天边的强光穿过云层一轮一轮的照到了很远处的丘壑之间，就是没有给脚下的锦绣园打上光圈，直到天际渐暗，晚风陡起，才结束长时间的等候。

有一位用绑带将三四岁的孩子绑在后背的女团友，负重上上下下如风捷行，仍然不忘辛勤创作，她认真地捕捉锦绣园上每一个动人的镜头，孩子睁着童真无邪的眼睛看着外面，当我们已开始移步返回宿舍了，她还独自落在最后迟迟不愿离开观景台。

一路上的旅游体验总是在守望中度过的。我们看红土地的日出，起了个大早，四点半不到就洗漱出发了，为的是抢占打马坎窄小观景台上的一席之地。莫道君行早，自有早来人。另有好几拨的摄影人和我们在这里交汇。有几位训练有素的仁兄，早已麻利地架好三角架，准备好了另一只单反和手机，几种装备多管齐下，在耐心等候晨曦初露了。

这棵历经千年风雨而不倒的大树是红土地上的神树，它见证了红土地悠久的历史，是当地人心目中吉祥的图腾。电影《芳华》中曾几次出现红土地上这棵神树的镜头，好象像是有意为红土地作推介似的。我早早看过这部影片，今日身临其境，忽地有一种故友重逢的感觉。

早起的几个村民开始外出准备劳作了。大片大片成熟了的土豆大多留在红土里，他们会花好长的时间来慢慢收割装运。由于土质的原因，红土成了天然储存器，地下的土豆任凭雨打日晒竟然不会腐烂。装袋收成以后，让老牛来翻耕一遍，露出的红土就成了这个模样。

这位面容慈祥而又饱经沧桑的老人，是乐谱凹一带出镜率较高的人物。每逢一批批的游客到此，总让他们自然摆拍，充当土生土长的“模特”，小费随便给几元都可以。村里的一位张大爷已上过好多著名摄影杂志。看张大爷牵着狗这么轻松一坐就火了，同村的李大爷也来蹭饭当上了“模特”。张大爷随身伴的是狗，李大爷就伴了只大山羊，也算是模仿中有了创新吧。

我住的旅馆，依小山坡而建，规模较大，能容纳上百人居住。周边的红土地上，正在大兴土木，增开旅游设施，摆开了一副迎接红土地旅游黄金季节到来的准备。在厨房里，几位团友自己动手，参与时令蔬菜的烧炒。很搞笑的是，一天在土豆地和玉米地边穿梭，但旅馆的厨房就是吃不到当地种植的糯玉米和红土豆，大家感到有一种深深的失落。

夏季的红土地游客并不如春秋两季多，来的有许多是爱好摄影的背包客和暑期放假的大人小孩，几家人组个小团出游的很多。

同样是高原大山上的梯田，在朋友圈里，有曾经在秋天来过这里的好友问我，盛夏的红土地和他发过的秋色相比，哪个更好看？我说，亦红亦绿皆妖娆，百媚千娇总是爱。

红土地以西北山水的雄伟壮丽入画，盛夏时节融入了更多的南方山水之灵秀清新。站在千丘万壑之间，看牛羊马匹，看蔚蓝天空，看原野牧歌，同样都是心目中的诗和远方。

从色彩和音乐的感知关联性上来说，我觉得，这个季节的红土地是红色和绿色的天然混搭，是鲜艳夺目的视觉盛宴。大山深处溪流淙淙，满目翠绿，宛如治愈系的油画，炎热的盛夏带给人更多的是清凉和宁静。如果说秋天的红土地是一曲雄壮的交响乐，那么盛夏的红土地就是宁静的小夜曲。

时光轻浅，有如一树花开，或者惊艳，如春秋时节之斑斓；或者素雅，如此刻的红绿两原色。

行色匆匆的旅人，总是在不同频道里切换着对这个世界好奇的目光。固然，我打心眼里喜欢“大江东去，浪滔尽，千古风流人物”的豪放和激越；但同时，内心里也不排斥“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婉约和舒缓。

盛夏的红土地上，似乎都能找到迥然不同的词风或者画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