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玉《比我老的老头》写到林风眠的去世:
八月十二上午十时,九十二岁的林风眠来到天堂门口。
“干什么的?身上多是鞭痕?”上帝问。
“画家!”林风眠答。
至2024年8月12日,带着鞭痕进入天堂的林风眠,已整整33周年。
广东梅州西阳镇,林风眠的故居、曾住的房间、祖屋及周边风景。据视觉中国。
光绪二十六年十月初一(1900年11月22日),广东梅州一农庄出生了一个小男孩。
刚出娘胎的小男孩,由于严重的先天不足,父亲怕养不活,欲将其丢弃。母亲冲出门外,夺回孩子,因此,才有“中国现代绘画艺术之父”——林风眠。
林风眠父亲残疾,靠雕刻墓碑为生,年纪一把,还娶不上媳妇,爷爷花钱买了一个苗乡姑娘——林风眠的母亲。
残疾老夫配貌美小妻,后续故事可想而知。
林风眠从小喜欢画画,对色彩颇感兴趣,母亲常带他去染坊看染布。染坊老板是个外乡年轻人,两人四目相对,擦出火花,私奔了,族人抓回这对男女,按族规女的得“浸猪笼”。7岁的林风眠手握菜刀,拦在被五花大绑的母亲面前,高吼:“谁敢欺负我母亲,我砍死他!”
母亲躲过“浸猪笼”,却被逐出家门,一去音讯杳然。从此,母亲只在林风眠的梦里出现。
林风眠8岁入学,9岁画中堂《松鹤图》被人买走,15岁考入省立梅州中学,期间认识了李金发、林文铮、叶剑英。
梅州中学美术老师梁伯聪发现林风眠是个画画天才,经常给他的作业打120分。同学不解。梁先生说:“你们画得与我一样好,得100分,他画得比我好,自然得120分。”
拍自林风眠故居。
梅州中学毕业后,考入上海美术学院。
1919年,林风眠与林文铮、李金发一同报名参加留法俭学会,是年12月25日,他和林文铮一起登上了上海开往法国的邮轮“奥德雷纳蓬”号,同船的还有蔡和森、蔡畅、向警予、葛健豪、李立三等。次年1月抵达法国马赛港,开始半工半读的求学生涯。
拍自林风眠故居。
1921年春,入法国蒂戎美术学院,在浮雕家扬西斯门下学习素描。9月,与林文铮及李金发进入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入名家哥罗孟画室学习素描及人体油画。
翌年,油画《秋》入选巴黎秋季展览会。
应熊君锐邀请,1923年春与挚友林文铮去德国游学,遇德籍奥地利姑娘方·罗拉(Von Roba)。罗拉毕业于柏林大学化学系,两人一见钟情。这是一场奇特的恋爱,林风眠不懂德语,罗拉不会法语,两个语言不通的人,却在一起很开心。罗拉经常为林风眠弹奏德国古典或现代乐曲,那些或激昂、或清幽的音符,在林风眠的心里流淌。从此,音乐成了他精神生活的一部分,也渗透到他的绘画中,他的画里有了一份灵动的美感。
1923年,林风眠(中)与林文铮、李金发在柏林。(来自网络)
期间,林风眠创作了巨幅油画《柏林咖啡屋》《渔村暴风雨之后》《古舞》《罗朗》《金字塔》《战栗于恶魔之前》《唐又汉之决斗》《摸索》等作品。这些作品洋溢着热烈、憧憬、抒情,同时又包含一种淡淡的忧伤。
冬,24岁的林风眠与罗拉结婚。
罗拉。拍自林风眠故居。
1924年春,回到巴黎,5月,参加中国在斯特拉斯堡莱茵宫举办的画展。林风眠参展作品最多,展出了包括《平静》《摸索》等14幅油画和28幅彩画。
《摸索》,200厘米×450厘米,是一幅巨构,人物众多,古今中外的哲人齐聚画面,与作者一起“摸索”人生之路。粗犷的线条、灰黑色的主调,整幅画给人一种忧郁沉重之感,看着让人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
中国《艺术评论》杂志记者杨铮专讯这样写道:“全幅布满古今伟人,个个相貌不特毕肖而且描绘其精神,品性人格皆隐露于笔端。荷马蹲伏地上,耶稣在沉思,托尔斯泰折腰伸手,易卜生、歌德、凡·高、米开朗琪罗、伽利略等皆含有探索奥秘之深意,赞叹人类先驱者之精神和努力。这幅巨画仅花一天时间,一气呵成,其速度之惊人,可与鲁本斯媲美。”
《摸索》像磁石一样吸引着观众,他们屏息凝神,驻足画前不肯离去。
据林文铮回忆,蔡元培对此画十分欣赏,说它“得乎道,进乎技矣”!
《摸索》局部。(来自网络)
7月,夫人罗拉因产褥热染病,妻儿一并去世。林风眠伤心欲绝,亲手为爱妻雕刻墓碑。
10月,油画《摸索》、中国水墨画《生之欲》,入选巴黎秋季沙龙展。
1925年春,以多而优的作品参加在巴黎举行的万国博览会。
《不可挽回的伊甸园》,描绘了亚当和夏娃失去的乐园,朦胧地显现于桃花和雾气之后,一条瀑布悬挂天际,画面朦胧,优美,神秘,勾人心魂,又无法企及。
《令人赞赏的春天失去了她的香味》,则取自波德莱尔的一首诗。如雪的梨花开满枝头,却又隐于薄雾之中,燕子在薄雾中穿梭,一切都仿佛在梦中。
一幅幅画,都带着一种浓得化不开的忧郁和悲伤。
此时的林风眠,在欧洲现代主义艺术和中国古典工艺美术的基础上,已经形成了中西调和的基本艺术面貌。他被法国《东方杂志》记者评为:中国留学美术者的第一人。
秋,与法籍蒂戎美术学院雕塑系学生阿丽丝·瓦当结婚。
也就是在这次展览上,他与时任北洋政府教育总长蔡元培相遇了。蔡元培推荐他任北京国立艺专校长兼教授。
冬,林风眠偕夫人阿丽丝回到中国。
1926年3月5日,27岁的林风眠正式出任国立艺术专科学校校长,同时兼教务长、油画系主任,成为当时最年轻的艺术院校掌门人。
在艺专举行归国后首次大型个人画展。随之在《东方杂志》发表《东西艺术之前途》,他以论述艺术是如何构成的、东西艺术根本之异同等问题为基础,提出“调和东西艺术”“兼容并包、学术自由”的教育思想。他从“艺术之原始”以及“艺术构成之根本方法”两方面探讨“艺术是什么”。认为艺术是人类情绪的冲动,以一种相当的形式表现出来,不仅绘画,也包含舞蹈、音乐等。
期间,他请木匠出身的国画大师齐白石讲课,也从法国聘请了画家克罗多任教,还力排众议,大胆将裸体艺术引入教学。
翌年5月,发起组织“北京艺术大会”,发表《艺术的艺术与社会的艺术》。他还猛力抨击社会,直讽现实,因此激怒了北京政府的奉系军阀。时任教育总长刘哲,公开批评国立艺专,严词责备林风眠:“学生中有左派人士之赤化、教学中有人体模特儿之腐化。”称其为“赤化校长”,大有逮捕定罪之势。书生林风眠不懂政治,还据理力争。刘哲扬言要毙了他。最后张学良说:“他一个画画的,大家不必放在眼里。”
林风眠躲过一劫,北平是待不下去了,9月前往杭州。
12月,蔡元培采纳林风眠提出建立江南艺术大学的建议,通过了《筹办国立艺术大学院提案》,决定让林风眠负责筹建国立艺术院,校址选在杭州西湖孤山。
1928年3月26日,蔡元培偕夫人专程从南京来杭州参加开学典札,他退掉预定的豪华饭店,执意住在西湖葛岭十五号林风眠简陋的宿舍里。
在4月8日的开学典礼上,蔡元培说:西湖既有自然美,必定要加上人造美。
国立艺术院开学典礼。(来自网络)
林风眠一直试图将西方新艺术风格与中国传统画法融合,有了自己的阵地,他立即“介绍西洋艺术;整理中国艺术;调和中西艺术;创造时代艺术”。
林风眠推行了三次西化艺术运动:
1927年5月11日,发起并组织“北平艺术大会”,在国立艺专正式开幕,这是中国有史以来规模最大、品种最全的一次艺术大展。然而因政治环境恶劣,最终流产。
1928年夏,又组织策划成立“艺术运动社”,创办相关杂志《亚波罗》和《雅典娜》。不久,“为艺术而艺术”和“为人生而艺术”两种观点引发争论,林风眠的“平民艺术”与当时的中国政治形势的冲突,再次失败。
1929—1932年,林风眠又成立“西湖一八艺社”,内部出现“普罗”(prolétariat)与“布尔乔亚”(bourgeoisie)两种不同的艺术观念,以及“为艺术而人生”还是“为人生而艺术”等不同观点的争论。西化艺术运动又一次失败。
林风眠和徐悲鸿都认为中国艺术必须改革,必须从西方借取一些东西,来改变中国的艺术,改变人们对艺术的看法,改变中国人的民心。但两人走的是不同的路。徐悲鸿认为,中国艺术之所以在那个时代式微,就是因为和生活、现实疏远,所以他提倡现实主义精神,他从西方引来现实主义的内涵充实中国艺术。这种想法很有远见,认清了“美术潮流”,取得了改良中国画的作用,尤其到了1949年后,他和社会主张的革命现实主义一道,形成了当时中国社会主流,一再受到政府高度重视。
而林风眠也认为,要引进西方优秀的东西改变中国,但他不认为应简单引进西方写实主义,而应引进西方现代主义的精神,西方自由创作的主张,这些在很多岁月中都受到误解,被视为洪水猛兽。1949年后,因被视为新派画不合艺术审美,不受到重视,他凄然被解职而无奈离开学校。
1929年10月,奉教育部令,国立艺术院改为杭州艺术专科学校。
在上海法比联欢会举办的西湖艺术院“艺术运动社会”展览会上,林风眠展出了油画《痛苦》(作于1927年)。林风眠回忆这件作品的创作时说:“这个题材的由来是因为在法国的一位同学(熊君锐),到了中山大学被广东当局杀害了。我感到很痛苦,因之画成《痛苦》巨画,描绘的是一种残杀人类的情景。”
1934年,他创作了《悲哀》,这是继《人道》《痛苦》后又一力作。画幅左侧的壮年男子,双手托着一死去的、骨瘦如柴的少年,右侧是两个悲痛的人肩抬着一裸体女尸。调子浓重,人物以粗壮的轮廓线勾出,似是借鉴了法国表现主义画家卢奥的画法,那沉滞的力感,使人觉得画家悲哀中,还含着一种愤怒。
林风眠这样赤裸裸地揭露人生痛苦和人的被杀戮,呼唤人道和爱,在中国美术史上是空前的。有人将其与鲁迅的《狂人日记》作比,代表了“五四”启蒙文艺的大潮。
居杭五六年,堂堂国立艺术学院院长林风眠没有自己的住房。
据钱炳坤回忆:“当时许多名人到杭工作就借住在这所房子里,国立艺专校长林风眠刚到杭州时,就暂住在我家;还有浙江大学校长程天放到杭州履职时,也住在我家。”钱家老宅的位置大概在今天竹素园附近。据说林风眠还住过僧舍。后来搬到西湖葛岭十五号的小平房。当时“国立艺术院院友录”的通讯处有:“林风眠:西湖葛岭十五号;林文铮:西湖葛岭上息庐。”《人民美术》图注:“林风眠在杭州最早的住房:葛岭下的平房。可能正是蔡元培来杭州参加国立艺术院开学典礼不住宾馆,而特意选择借住的林宅。”
西湖葛岭十五号林宅。(来自网络)
林风眠在今天的植物园-竹园(仁寿山公园)自己设计,建造了一栋西式别墅,清水砖房,灰色调,跟主人一样朴实宁静。室内装饰,几乎大都出自林风眠之手:“天花板上的挂灯,仅仅是由一片毛玻璃放在两根方木条上组成的,上面挂了盏普通的灯泡,玻璃上林先生亲笔描绘的图案,经济化艺术化”,“地下铺着一张地毯,是林太太利用毛线头亲手打成的,交织着鱼形图案,色调构图极美观,非常合乎经济美化的条件”。林风眠上午到学校办公,下午则回家作画。闲暇时亲自打理庭院,花花草草都是亲手栽培,其中特别多的是鸡冠花和水芋叶,还时常引进笔下画中。
北山路一带,是林风眠的发祥地,也是国立艺专教授们的新天地。附近,有林文铮、蔡威廉的马岭山房(也曾称作庐),李朴园的庭院,吴大羽的猎屋,雷圭元的洋楼,及后来黄宾虹的棲霞岭小筑与龚文千的北山街97号别墅,人文荟萃。
林风眠故居。(自拍)
林风眠故居内部。
如今,林风眠故居的门牌是:灵隐路3号。但据其女儿林蒂娜说,老门牌是岳坟街102号。根据上海南昌路53号房卡的原始登记,从杭州迁出的正是这个地址。
除抗战时随学校迁往四川外,林风眠一直住在这栋小别墅里,直至1951年离杭赴沪,在杭州度过了风华正茂的青壮年。在这段日子里,他远离嘈杂,生活安定,不为政治所累,安心创作。
1961年,林风眠别墅以7000元人民币的价格被收归国有。1999年11月22日,为纪念林风眠百年诞辰,按原样整修后,辟为林风眠故居纪念馆。
抗战爆发,随学校内迁,林风眠只带走国画作品,油画舍弃,被日军作雨布用。这是林风眠作品第一次大批损毁。
1938年春,艺校迁至湖南沅陵,杭州艺专与北京艺专合并,改称国立艺专,废校长制,改校务委员制,林风眠任主任委员。因与教育部及校内某些负责人意见不一致辞职。
从1926—1938年,在这12年中,他先后主持了当时仅有的两所国立艺专,把主要心血用在艺术教育和艺术运动上。但他仍在教学和教务之余创作了许多作品,这些作品以油画为主,兼作水墨画,并写了20余万字的论文、译文,力图从教育、理论、创作三方面推进美育和中国的艺术改造。能集中体现他的思想情感的,是油画《民间》(1926)、《人道》(1927)、《痛苦》(1929)、《悲哀》(1934)等作品。
在这些作品里,热情的浪漫情调渐失,对现实社会人生的急切关心成为主旋律。《民间》描写的是街头集市的一隅:两个赤膊的农民愁苦地坐在地摊旁,背后流动着为生计奔波的熙熙攘攘的人群。迫塞的画面,流露出沉闷和压抑。这是一幅写实之作:刚刚回到祖国的林风眠,敏锐地感到了民间的困顿疾苦。
1940年,林风眠隐居重庆嘉陵江南岸弹子石破军火库中,潜心创作,极少参与社会活动。从本质上说,林风眠是一位纯真的艺术家,而不是一个社会活动家:他既缺乏活动家所需要的对变化着的环境有灵活的应变力,也没有要主持画坛、令群英拜服的领袖欲。他对于艺术教育是充满热情的,但既然在这块地盘上已难以发挥热力,他就毅然且安然地专心于创作。
作家无名氏曾去访问他,在居室里看到的是“一只白木桌子、一条旧凳子、一张板床。桌上放着油瓶、盐罐……假如不是泥墙壁上挂着几幅水墨画,桌上安着一只笔筒,筒内插了几十只画笔,绝不会把这位主人和那位曾经是全世界最年轻的国立艺术专科学校校长的人联系起来”。他每天都埋头作画,醉心着水墨和油彩的交合与新生。后来据李可染、席德进等回忆,他的屋里总是放着厚厚的裁成方形的宣纸,画起来很快,有时一日能画数十幅。
1947年,与夫人、女儿同住在那栋小别墅内潜心作画。次年又被杭州艺专聘任。
1951年春,因为艺术追求不合时宜,林风眠黯然辞职,离开了心爱的西子湖畔,携全家迁往上海(这一走,再也没有回来)。在上海独居旧楼27年(1951—1977),直至1977年移居香港。
1955年,林风眠辞掉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的体制职务。
次年秋,太太阿丽丝与女儿蒂娜移居巴西。
此时的林风眠不问世事埋头作画,在清苦孤寂中继续着中西艺术调和的探索。很多学者认为,这一时期,林风眠终于在中西融合的道路上创造出了自己独特的面貌,他的艺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尽管孤独、忧郁和磨难一直追随着他,但他的笔下却衍化出了寂静的山川,仿佛一片超现实的梦乡。水墨淋漓的芦荡,潜伏着命运多舛的阴霾,秋鹜带着生的渴望奋力划破水的死寂。
林风眠的追求是没有止境的,东西方艺术在他的画纸上融汇,最终演变成功,突破了传统时空、浓墨重彩、大喜大悲的戏剧人物。
怒放的鲜花充满了生命的张力。长袖当歌的仕女,带着飘渺的优雅温婉,却又交织着几丝孤寂,传递着悲天悯人的期许。
鱼鹰小舟(林风眠,中国画,1961年,中国美术馆藏)。据视觉中国。
……
在叶剑英元帅的关心下,1977年10月19日,林风眠获准移居香港,仅带走34幅画作。
1978年春,79岁的林风眠由香港赴巴西探望夫人、女儿。夏,返回香港。
林风眠(中),夫人阿丽丝·瓦当(右),女儿林蒂娜(左)。拍自故居。
1979年8月,应法国政府邀请,在巴黎东方博物馆举办《林风眠画展》,展出的有《春晴》《江畔》《仕女》《山水》《静物》等80幅作品。
此次参展由义女陪伴,80岁的林风眠除了参加画展,还有一个目的——寻梦,寻找半个世纪前的梦,对逝去爱人的一种追思。
他已无法找到与罗拉一起走过的脚印,当年亲手为罗拉刻的墓碑也不知所踪。秋意绵绵,林风眠觉得无比孤单,那个曾经用心去爱的人,早已化作尘埃……
晚年,在香港,他凭记忆重现了不少被毁损的作品,如《恶梦》《痛苦》。画家晚年的创作仿佛又回到了青年时代,甚至比青年时代愈加强悍和勇毅。悲哀已不多,孤寂的抒情也一扫而光,只有涛声般的沉吟与响雷般的呐喊。
林风眠 纸本设色 《吹笛仕女》。据视觉中国。
林风眠的画作中有许多仕女图,这和他对母亲的记忆有关。林风眠在法国时,说每每看到《蒙娜丽莎》就要流眼泪,总觉得那是母亲的凝望和微笑。他在“自述”中说母亲“中等身材坚实耐劳的性格,她有美好的面孔和双眼皮……”
1991年8月12日10时,因心脏病、肺炎并发症,林风眠病逝于香港港安医院,享年92岁。临终前,他不断地喃喃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他的家在哪里?
他的人生轨迹:梅州、上海、法国、德国、北京、杭州、香港,每一站都记录着他为艺术而努力的脚印。
“我要回家……要回杭州……”林风眠女儿林蒂娜曾说,这是她父亲临终前,在香港医院已不能讲话,用铅笔在纸上写下的遗言。
林风眠离开大陆之后,非常怀念西湖,画了不少苏堤、西湖春秋等画作,无论是谁看了这些画都会感觉仿佛置身于西湖美景之中,杨柳由绿转淡墨、远山与拱桥……一派江南明媚清秀的怡人景色。从他的画作中,人们不难窥探到,虽然林风眠晚年寄居异乡,但是,他的心始终不渝地留在西子湖畔,留在了他创作巅峰之所。
林风眠《西湖镜心》。(来自网络)
这时期的风景画,许多是对西湖的回忆。他曾说,在杭州时天天到苏堤散步,饱看了西湖的景色,并深入在脑海里,但是当时并没有想画它。在上海时最多画的是西湖秋色与春色,嫩柳、小船、瓦房、睡莲,无限宁静优美。到香港后,这些景色再次出现在笔下,以秋色为多,金黄色的枫林、青色的山峦,在阳光下灿烂而又凝重。低矮的小屋,在暮色中闪亮的溪水,又与他晚年的乡思连成一片。
林风眠塑像。(来自网络)
一代大师已经远去,但人们还在怀念他。
半个世纪以来,所有的中国画家中,对西方绘画及其技法作出贡献的,林风眠先生当为之冠。(法国赛努奇博物馆原馆长瓦狄姆•埃利斯塞夫)
林风眠是中国最有前途的天才艺术家,他自由地游弋于东西两种艺术传统之间。(中国近代著名美术理论家、评论家林文铮)
林先生对艺术的态度比他的画更伟大!(林风眠学生,著名画家赵无极)
香港《文汇报》1991年8月14日报道中说:(林风眠的作品)“融汇中西文化传统于一炉,创造出个人独特画风,蜚声国际艺坛。”其代表作有《鹭》等。
央视《百年巨匠·林风眠》:林风眠是整个20世纪中国美术界的精神领袖。20世纪初中国美术教育的奠基人,中国现代绘画艺术的先驱。
林风眠毕生为“中西融合”而“摸索”。
他是东方的,也是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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