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毕业照

世界上有没有完美的结局？一定有的。拍毕业照应该就算。

因为担心休业式之后拍，学生人数会到不齐，所以校长通知在休业式之前就把毕业照拍掉。

提前一周查看了天气预报，说周三天晴，适合拍照。于是，校长通知六年级班主任，下周三拍毕业照。周二晚托，天空突降瓢泼大雨。气象台通知第二天有暴雨，黄色预警升级为橙色预警。临近的拍照日子，只能挪后。

大约过了一周，校长通知：接下去的日子，恰逢梅雨季。只有周五一天，是晴的。就定于那天拍。下雨，也不改了。班主任们问，拍照那天是穿校服，还是班服？校长回复：“穿班服，每个班保持自己班的特色。”

周四晚上，大伙儿还接到了校长的临时通知：明天上午10点之后，降水概率将达到80%，所以6点45分到校，7点开拍。学生们一片哗然：这么早啊！我都还没起床呢。

周五早上6点30分，操场上六年级各个班，已经早早到了。有的班级一律身着少年海军服，有的班级清一色穿着唐装，还有的班级全都换上了最近流行的马面裙。

校长补充通知：毕业照的背景就选在红豆杉林。说起红豆杉林，那是学校对于毕业班做的一个十分有意义的纪念——每一届六年级，每班都要在毕业前栽种一株红豆杉。上回过儿童节时，六年级每班都进行了栽种。就在林子的最里面。

“姜老师，现在还没开始拍毕业照，要不，我们去看看红豆杉林吧？”有学生提出来。

虽然每天都在校园里，但是真的来这片红豆杉林的机会却很少。红豆杉是按照年份排列的，可以清楚地看到后面的在追赶着前面的。红豆杉的叶子是对称着生长的，像一对对小翅膀似的。风一吹，这些小翅膀就扇动起来，仿佛要飞去远方。

有学生说：“我们班的红豆杉，要经过多少年，才能长得像第一排那么高呀？”

不用我回答，就有学生接口：“等到我们高中毕业，去读大学了，它们应该就很高了。”

有学生反过来，问我：“姜老师，是这样吗？我听说红豆杉长得很慢的。”

我笑着说：“红豆杉表面看上去，它长得很慢；实际上，它从种下去的那一刻开始，就在尽自己最大的力量生长。”

“对，假如我们以后老了，红豆杉才壮年，它会向着天空不停地生长。”有一个小女生说。

我正为他们的想法高兴时，班里的调皮鬼阿昊偷偷地告诉我：“姜老师，你知不知道红豆杉树上有校长的名字？”

“啊？”我惊呆住了，这个我没有发现过。学生们都看着我。我惊讶的声音，他们都听到了。阿昊指着中间一排最中间的一株红豆杉，说：“就在那株树上。”我跟着阿昊走，终于在他所指的那珠红豆杉树干上看到了校长的名字。是用铅笔刀刻的空心字，字随着树长，已结了疤，疤痕向外凸，看样子不是我们这一届学生刻的。我想了想当年我任教的每一届学生们的笔迹，似乎都像，似乎又都不像。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就让它就这样过去吧。

集合的哨声响了。校长站在晨曦中，举着红色的喇叭，喊着：“大家检查一下红领巾，有没有戴好？”他走到第一排，替一位小胖子，理正倾斜的红领巾。他又喊：“等会儿，大家听摄影师的口令，数到‘三’，我们一齐说‘红豆杉’。”

这时，我们看到校长，走到了第三排，和一位老师互换了座位。我心里思忖着：校长以前不是每一次拍毕业照，都坐第一排中间的吗？今年这一届怎么会站到第三排去了？我看过去，看到校长站的位置的左边是一位右臂骨折的男同学，他的手臂上打着石膏，脖子上挂着绷带。

摄影师让大家挺直身子，喊着：“一——二——三——”此时，巨雷般的齐声冲破云霄：“红——豆——杉——”

拍完照后，每个班有序离开。我看到校长扶着那位骨折的学生：“还好，你没有错过毕业照。”那位学生笑了：“太好了！我的头像不用p到毕业照上去了。”

每个完美的结局背后，谁也不知道藏着多少的心意与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