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得斋记｜圣塘闸记

一

看到这个标题，我相信有许多读者会感到陌生：圣塘闸在哪里？好像以前没听说过。

其实，在写这篇文章前，我也不知道杭州有一道圣塘闸。

但是，我相信许多杭州人都和我一样，平时经常会从圣塘闸旁边走过，听着从圣塘闸的函洞里里流出的水发出哗哗的响声。

生活，对我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本教科书。我们从小到大，一直到老，每日、每月、每年读着这本书，慢慢地，从不懂到懂，从知之不多到知之甚多，从不明就里到知根知源。然后，在某一次、某一天、某一刻接触到这个知识点了，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比如圣塘闸，如果我告诉你。它就在西湖的西北角。那么，你可能就想起来了。

对，你会想起，在西湖的西北面，有一座小桥连着通往六公园的水泥路，这里，每天早晨是人们晨练的地方。一对对男女在这里伴着音乐的旋律翩翩起舞。

在人们舞姿的背后，有一个飞檐翘栋、小巧玲珑的亭子竖立在西湖边。亭子上方的匾额上，赫然写着“圣塘闸亭”四个字。

圣塘闸亭。

二

晨曦微露，天边刚泛鱼肚白。

此刻，我从家里出发，沿着中山北路、凤起路一路向西走。到环城西路后，左转向南，走到第一个十字路口，右转就进入西湖六公园景区了。在这条路上，我们邂逅的第一个景点就是圣塘闸。

我走过一座小桥，桥下水流潺潺。巨大的水流从桥下的函洞里涌出，翻着白浪，奔涌着向北流去，发出轰轰的声响。

六公园是西湖东北区域的亲水生态小区。它由大片绿地和少数古建筑组成。南北总长1。5公里，占地约5公顷。由六公园、五公园、四公园、三公园、二公园和一公园共6个公园组成，统称湖滨公园。

圣塘闸是西湖最古老的“石函三闸”之一。它始建于南宋咸淳六年（1270年），至今已有的近千年的历史。主要功能是调节西湖的水位。这也是西湖建立最早、规模最大的水闸。

圣塘闸亭其实就是一个售货亭，亭壁上刻有唐长庆四年（公元824年）杭州刺史、著名诗人白据易的《钱塘湖石记》。这不是一篇普通的文章，而是白居易对杭州西湖的一片深情。

匾额上“圣塘闸亭”四个字，是由当代著名书法家刘江所写，下面是唐代杭州剌史白居易的《钱塘湖石记》。

我看到，圣塘闸亭上，一共有三幅楹联：

一、一湖春水低回，有长堤十里，烟柳画桥，指点白苏二公遗泽斯在；三面云山飘渺，数烟火万家，重楼乡阁，欣看天地六合神秀齐来。

整幅联对仗工整，把白居易、苏东坡两位老市长都写进去了。据说是原杭州市园文局长陈文锦所作。他到杭州园文局当局长前，是我们浙江日报文教部的一名记者。

二、白傅诗传，救荒留汝一湖水；杭人谚在，揽胜数他六吊桥。

三、设闸筑堤，黎庶至今受其惠；流芳遗爱，湖山终古念斯人。

第一幅长联放在“圣塘闸亭”匾额之下，白居易的《钱唐湖石记》的两旁，由书法家金鉴人录写。二、三两幅楹联则放在面朝西湖的一面，上面也有一块匾，写“源远流长”四个字。

此刻，圣塘闸函洞的桥上，已有几个人在出水口钓鱼。只见桥下白浪翻，他们站在桥栏边，用力把鱼钩线甩出去。然后轻轻地抖动手腕。有了，一个钓友高兴地说，一提杆，一条小鱼就钓上来了。

古时姜太公钓鱼，不放鱼饵，愿者上钩。今圣塘闸桥上的钓鱼者，也不放鱼饵，全凭经验和手腕的功夫把鱼钓起来。

我知道，他们钓鱼，意不全在鱼，而在于垂钓的乐趣。

三

苏东坡有诗赞西湖：“水光潋艳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是的，无论晴天雨天，无论春夏秋冬，一年四季，西湖都是那样美丽动人。

美国作家梭罗在《瓦尔登湖》一文中曾经说过：“湖是风景中最美的、最有表情的姿容。它是大地的眼睛，望着它的人可以测出他自己天性的深浅。湖所产生的湖边的树木像睫毛一样的镶边，而四周森林蓊郁的群山和山岸是它的浓密突出的眉毛。”我觉得，梭罗虽然在说世界各地的湖泊，但他说的活，比喻西湖更加形象贴切。

站在西湖边看西湖，只见西湖水波光粼粼、气象万千，如人的眼睛，充满了智慧、生机和灵气。我想，杭州如果没有西湖，就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美丽引人。

然而，美丽的西湖是需要精心呵护的。

为了保持西湖水的鲜活程度，每天，必须要从南面的钱塘江引入40万立方米水。而相应，平均每天西湖要放掉40万立方米的水，使之保持大致的平衡。

如果碰到雨季，或者下大雨，西湖周边的龙泓涧、金沙涧、长桥溪、赤山溪等溪流有大量水注入西湖，再加上钱塘江水，西湖每天要大开闸门放水，放水量达到100万立方米。

因此，圣塘闸是十分关键的排水设施。通过圣塘闸排出的水，一路向北，流入运河。

虽然，圣塘闸很不起眼，可它真的是一个无名英雄。它不为名，也不求利，默默地辛勤工作着。因为它的努力工作，才使西湖水质优异，能见度越来越高。

在这里，我要为圣塘闸点一个大大的赞！

惜别白公。

四

从圣塘闸亭沿湖边走十多米，我们可以看在到一个精美的雕像屹立在湖边。这就是雕塑“惜别白公”。

白居易（772—846），字乐天，号香山居士，又号醉吟先生。祖籍太原（今山西），唐代与李白、杜甫齐名的大诗人。

公元822年，白居易出任杭州刺史。在杭州的几年里，白居易对当地的经济文化建设作出了重要贡献。他见杭州有六口古井因年久失修，便主持疏浚六井，解决杭州人的饮水问题；他见西湖淤塞农田干旱，就组织人修堤蓄积湖水，以利灌溉。他还作《钱塘湖石记》，将治理湖水的政策、方式和注意事项，刻石置于湖边，供后人知晓。他的工作，得到了老百姓的拥戴。

他离任时，老百姓自发前来送行。“惜别白公”雕塑，就是选取了老百姓与白居易依依惜别的情景：白居易要启程离开杭州，书僮牵着马等在旁边。白居易与一位老翁互相拱手道别，一位年轻人端着一碗酒，掩面而泣，表达了依依不舍的感情。而一位儿童也站在旁边，亲切地叫着“白爷爷”。

这座雕塑，与圣塘闸遥相呼应，把白居易一心为老百姓办事的形象树立起来。一千多年来，在杭州当市长的人很多，许多人就像流星划过天空，人一走，茶就凉。而白居易，还有苏东坡，千百年来还是被人们赞颂着。

在杭州的历史上，帝王将相、王公贵族、达官显人，如走马灯般“你方唱罢我登场”，尽管许多人生前显赫一时，但转眼之间，他们从人生的舞台上消失了，人们逐渐将他们忘记了。而像白居易那样为百姓做过许多好事、实事的人，“虽然死了，却还活着”。他们永远活在老百姓的心里，活在民间的传说中。

古语说：“利在一己勿谋，利在天下则谋；利在一时勿谋，利在万世则谋。”白居易、苏东坡都是这样的人。

一道圣塘闸，就把白居易和杭州永远连在一起了。“江南忆，最忆是杭州”，白居易，这个一千多年前的古人，因为圣塘闸、因为《钱塘湖石记》，因为他那无数吟诵杭州、吟诵西湖的诗，永远活在杭州老百姓的心里。

作者简介：杨新元，中国作协会员，浙江日报高级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