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7日,中华文学基金会第五届茅盾新人奖在浙江桐乡颁奖,河南作家陈宏伟获奖。两年一届的茅盾新人奖是经中国作协党组书记处批准、由中华文学基金会牵头主办的文学奖项。本奖项自2015年设立以来已成功举办四届,获得了良好的社会效益,促进了中国文学的繁荣发展,是国内奖掖和扶持青年实力作家的重要奖项之一。第五届茅盾新人奖由中华文学基金会、浙江省作家协会和桐乡市人民政府共同主办,于2023年9月启动评奖工作。陈宏伟的获奖,填补了此前四届茅盾新人奖河南作家的获奖空白。
陈宏伟,1978年生,河南光山人,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中国作协会员,文学创作二级,河南省学术技术带头人。发表小说作品一百多万字,入选多种选刊及年度选本。出版长篇小说《陆地行舟》《河畔》,中短篇小说集《如影随形》《一次相聚》《面膜》等。曾获万松浦文学奖、杜甫文学奖、河南省文学艺术优秀成果奖。现任河南省文学院副院长、《散文选刊》主编。
对于获奖,陈宏伟表现得很谦逊。他表示,获得茅盾新人奖让他深感意外和荣幸。他回忆起自己年轻时买到“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的经历,那套书对他的文学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如今,他也成为了这套丛书的一员,并获得了茅盾新人奖,这让他感到与中华文学基金会之间有着深刻而美妙的联系。
陈宏伟
陈宏伟认为,获奖并不是创作的终极目标,而是文学创作路上的一次美好邂逅。这种淡泊名利的心态,让他更加专注于文学创作的本质——探寻人性的深度与广度。他深知,真正的文学价值并非来自奖项的加持,而是作品本身所蕴含的思想和情感。
在谈及《陆地行舟》和《河畔》两部作品时,陈宏伟强调了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的重要性。他通过扶贫工作和国企改革的亲身经历,捕捉到了那些鲜为人知的细节和情感。这些生活素材的积累,使他的作品具有了更加真实、深刻的内涵。他不仅仅是在讲述故事,更是在通过故事反映社会的变迁和人性的挣扎。
陈宏伟对第三人称有限视角的运用也体现了他对文学深度的追求。这种叙事方式不仅让读者有更强烈的代入感,还能更好地展现人物的内心世界。他通过留白和隐喻,让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不断思考、联想,从而感受到作品所蕴含的更深层次的意义。
在文学创作的道路上,陈宏伟始终坚持自我挑战和创新。他不断尝试新的写作风格和题材,力求在每一次创作中都能有所突破。这种勇于探索的精神,使他的作品始终保持着新鲜感和生命力。
茅盾新人奖评委会对陈宏伟的颁奖词
正如他的颁奖词中所言:陈宏伟的小说写作关注现实的生活变动和时代的精神变迁,对生活有独特的发现和深刻的思考。他在艺术风格上将传统的讽刺艺术与“黑色幽默”元素相结合,呈现出在小说叙事和艺术建构方面的独特才华和深厚潜力。
展望未来,陈宏伟表示将继续深耕文学创作领域,通过更多优秀的作品来传递自己对生活的理解和感悟。他希望通过自己的笔触,能够揭示出人性的复杂与多样,引发读者对生命和社会的深刻思考。
在茅盾新人奖颁奖之际,陈宏伟接受了顶端新闻记者的专访,以下为访谈实录:
意外之喜,是另外一重激励和鼓舞
顶端文学:陈院长,首先恭喜您获得茅盾新人奖,您对此有何感想?
陈宏伟:大约三十年前,我还在小镇上读书的时候,买到过中华文学基金会编选的“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那是一套令人着迷的书,为青年作家出第一本书,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构想。没想到,二十年之后的2015年,我的小说集《如影随形》也入选了“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收到样书的那天,感觉天空都变了颜色,空气中都充满甜味。更没想到的是,现在时隔九年,又获得了中华文学基金主办的茅盾新人奖,这让我觉得好像三十年来都与中华文学基金会产生了深刻而美妙的联系。我前些年做过扶贫工作,心里时常想,要对农民朋友扶上马、送一程。我觉得中华文学基金会对我就是扶上马、送一程,再送一程,给予我长久的支持和鼓励,还有今后前行的动力和勇气。
顶端文学:您认为这次获奖对您的文学创作生涯意味着什么?
陈宏伟:我曾在基层单位工作二十年,和大多数基层作者一样,利用业余时间读书、写作,体会到文学的寂寞、孤独与美好,通过在文学期刊上发表小说作为丰富精神生活的方式。文学创作最美好的部分是过程,如果足够热爱,就会感受到创作的愉悦,享受这个愉悦的过程就够了。作家从事的是个体的劳动,因为获奖而被人所知,如同隐蔽于丛林的动物偶然被外界发现了踪影。我没有把获奖看作文学创作的结果,它是意外之喜,是另外一重激励和鼓舞,让我感受到来自文学界的关注和温暖,意味着过往的坚持与努力在此时被发现、被认可。当然,不管有没有获奖,我都会写下去。
《陆地行舟》陈宏伟著 河南文艺出版社出版
寻找读者的过程,就是寻找作家本人的“性相近”者
顶端文学:您的长篇小说《陆地行舟》和《河畔》获得了广泛好评,您能简单介绍一下这两部作品的创作背景和灵感来源吗?
陈宏伟:不能说广泛好评哈,因为卖得并不够好,《陆地行舟》河南文艺出版社重印过三次,不打算再印,而《河畔》只印了一次,还没有卖完。一部作品推向市场,寻找读者的过程,就是寻找作家本人的“性相近”者。作品像一个没有设置密码的WIFI信号,等待“性相近”的朋友拿手机来连接、来匹配,其实这并不容易,因为路过的人可能发现不了作品的信号。不过,据我所知的几位“性相近”的朋友读过这两本之后都非常喜欢,我也时常能看到陌生读者撰写的评论文章。
《陆地行舟》是我写的一个扶贫题材的中篇三部曲,篇名分别叫《陆地行舟》《台风过境》《镜中之舞》,来自我在农村扶贫的经历。一般来说,太贴近现实的题材对小说创作不太有利,因为小说需要飞翔,需要从现实世界腾空而起,如同山野的雄鹰。而像扶贫这类贴近时政的故事,则如同扎根于田野的藤蔓植物,近在眼前,就算虚构也容易被认为是现实生活的翻版。
我觉得这不是现实主义的问题,而是我们拿司空见惯的故事,或者简单的、不现实的虚构来冒充现实主义。真正的现实主义具有生活表象所没有的复杂质感,我相信小说的目标在于呈现精准的生活描述,如同我曾经从事的“精准”扶贫一样,“精准”是一种极为难得的品质。
《河畔》是一部反映国企改革的作品,我尝试了一个新的结构,它由九个短篇小说组成,前八个短篇小说都单独在文学期刊上发表了,也就是说,它们是一个个完全独立的个体。第九个短篇统领全书,围拢成了一个全新的整体,同时揭示全书隐藏的一个终极秘密。著名作家周大新老师说,这部作品塑造了一群鲜活、生动的人物,当然这并算不得本事,但作品的结局完全超乎意料之外,深刻反映了当代中国的生活现实。
陈宏伟在领奖
顶端文学:《陆地行舟》的叙事风格非常独特,尤其是第三人称有限视角的运用。您能否谈谈这种叙事方式的选择对故事表达有何影响?
陈宏伟:我非常喜欢用第三人称有限视角来创作,当然这也是我创作的局限。第三人称有限视角和全知全能和叙事区别在于两点,一是让故事有更真切的代入感,读者感受会更为真实,更容易引起共鸣。二是可以将必要、或不必要的情节留白,必要的情节让读者用想象力去填充,不必要的情节自然略去,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不自觉地实现与作家讲述故事的互动,可以增加阅读的趣味。
顶端文学:《陆地行舟》中描述了许多乡村生活的细节,这些细节非常生动且真实。您是如何收集和整合这些生活素材的?有没有特别难忘的经历或故事可以分享?
陈宏伟:我们经常讲深入生活、扎根人民,这是因为只有深入生活,才能做生活的知情者,只有扎根人民,才能做人民的知心人。写小说就怕对生活不知情,坐在书斋里虚构,创作失去了生活的滋养。《陆地行舟》是一部十万字的小长篇,但我深入扶贫一线长达三年,广泛接触扶贫干部和农民朋友,积累了五十万字的生活素材。整合生活素材的过程,好比调制一杯奶茶,将散落的食材整合成一杯独具创意的全新奶茶,向读者传递陌生而新鲜的口感和滋味。
如果说难忘的经历,有一次“扶贫日”去村里恰逢大雪,路过一个下坡加拐弯的路段时,我驾驶的车子打滑,踩死刹车仍然向前滑行,而路前方有一个农村妇女,扶着一辆自行车在雪地上缓慢行走。我大喊着让她避开、逃离,但她看见危险却丝毫不为所动。情急之下,我一把将汽车开到了路边的沟里。幸亏那个沟不深,而大多数路段一侧都是百米悬崖。那件事至今想来都十分后怕,我问那个农村妇女为什么不躲一下?她说,我不能扔下自行车啊。这让我觉得,作家创作不能写自己看到的、想到的,而是要学会像农民一样看待问题、思考问题,真正体察农民的内心,才可能挖掘出生活的真相。
灵感是在一团乱麻中发现生活隐藏的内在逻辑
顶端文学:除了《陆地行舟》获得河南省文学艺术优秀成果奖,您的其他作品也多次获奖,如《一次相聚》曾获杜甫文学奖。您认为这些作品之间有何共通之处,又是如何在不同作品中保持您独特的文学风格?
陈宏伟:在短篇小说创作中,我喜欢进行不同的写作实验。您所说的《一次相聚》是一篇以女性视角讲述的故事,男性作家通过一篇作品呈现他对女性内心世界的感悟和认知,这有点像男歌手唱女声,本身就是一件充满挑战的事情。我还进行过几篇以儿童视角讲述故事的创作实验。如果说共通之处,那就是我一次次尝试不同风格的练习。纳博科夫说,许多老作家的作品看似自我重复,其实一直在进行伟大的原创,年轻作家看似风格多变,其实一直在进行借鉴和模仿。我觉得他说得非常贴切,年轻作家就是要在借鉴、学习、模仿中逐渐形成自己的文学风格,不断提升作品的辨识度。
《河畔》关注国企改革的时代浪潮,采用九幕剧的样式揭示不同人物的多样人生,小说的时间线往返交错,看似令人眼花缭乱,掩卷之时却能发现其严密而迷人的内在逻辑。
顶端文学:您的创作灵感通常来自哪些方面?您是如何将这些灵感转化为具体的文学作品?
陈宏伟:小说家像园艺师修剪盆景一样“修剪”生活,通过讲述的故事设计出一种想象的生活。当然这个比喻不够确切,毕竟小说创作是一种虚构。但是,当园艺师把盆景原有的不满意的枝条定型成想要的效果,其实也完成了一次创造与虚构。生活如一团乱麻,所谓灵感,大约就是在一团乱麻中发现生活隐藏的内在逻辑与生动故事,但这仍然是创作的表象,创作的最终目的是与读者分享作家发现的生活事件及人物身上所蕴含的文学意味。
顶端文学:未来,您有什么新的创作计划或目标?您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给读者带来怎样的启示和影响?
陈宏伟:我刚刚创作完成一部长篇,名叫《过眼》,讲述了一个师徒几代人从事收藏的命运起伏故事,时代的发展引导着收藏观念和方法的更新,但不变的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审美追求,小说通过描绘收藏界的市井人物群像,以及他们的内心执念,想告诉读者在看似底层的市井人物身上,脱离于研究机构和博物馆学之外,收藏的理论与实践在民间得到生生不息的传承,反映了底层人物的生存信仰、尊严与价值。这本书今年会发表和出版,希望读者朋友能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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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