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丨束景南：从《朱子大传》到《阳明大传》，探究人性和人心的救赎之路

编者按：5月22日，著名学者、朱熹研究专家、王阳明研究专家、浙江大学束景南教授去世，享年80岁。本文为《阳明大传》一书的编辑关春巧的旧文，特刊此文以示纪念。

束景南教授，是著名的宋明儒学研究专家。束教授在学术界创造了很多第一。复旦大学攻读研究生期间，束教授便在《哲学研究》《历史研究》等权威刊物发表了《论庄子哲学体系的骨架》《也论孟子的哲学思想》《扬雄太玄创作年代考》等高水平的学术论文。全国文科领域中，一个硕士研究生在权威刊物上发表三篇文章，这项纪录至今无人超越。

束教授的学术水平后来更是得到了整个学术界的高度肯定和赞赏。1992年，束教授的《朱子大传》由福建教育出版社首次出版，该书于1993年获第七届中国图书奖、1994年获首届国家图书奖提名奖。著名哲学家张岱年先生亲自为该书作序，称：“这部《大传》是用新观点写成的一部哲人传记，考证之精，辨析之细，都达到了新的水平。我认为这是一部精心撰写的佳著。”

朱子学研究的权威陈荣捷先生也给予了高度评价，认为：“今束景南教授著《朱子大传》……知其考据精确，证引群籍。其学问方法，诚属上乘，且多新见。”该书2016年由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版了增订版，束教授增补了大量的新资料，实现了在朱子学研究领域新的突破与超越，《新华文摘》专门登载了该书的书评。与此同时，该书还被翻译到韩国，2015年韩文版《朱子大传》正式出版，韩国学者称，该书 “代表了中国当代古典学研究的最高水平”。

在《朱子大传》中，束教授提出朱熹的理学体系应称为“性学”的思想体系，朱熹是从体用关系来构建自己的“理一分殊”的哲学体系，朱熹的“性即理”的性学是一个人性救赎（复性）的思想体系等。现代社会仍是一个需要人性救赎的时代，呼唤着像朱熹这样的现代人性救赎大师。朱熹的人性救赎之路与救赎思想体系对现代人仍不失为是一种有益的启示。

90年代以后，束教授逐渐转向了阳明学研究。他曾说，对朱子学的研究其实是为阳明学研究做准备，阳明学才是我一直想真正研究的。束教授对阳明学的研究兴趣始于60年代在南京大学读书期间，他当时购买的《王阳明全集》一直跟随他至今。他花了十余年的时间通过各种渠道搜集王阳明的资料，爬梳的史料多达二万余种，先后写出了《阳明佚文辑考编年》《王阳明年谱长编》《王阳明全集补编》等高水平的文献汇编，同时获得了全国古籍整理优秀图书一等奖、浙江省政府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一等奖等奖项，尤其是《王阳明年谱长编》一经出版就在国内外产生了巨大反响，被学界评价为“旷世巨著”，该著在台湾发行时，台湾学者、教师、学生抢购，出现了“洛阳纸贵”的现象。甚至还有学者认为此书足可代表二十一世纪阳明学研究的最高水平。对这些资料的整理、考证、辨析为写一部全新的《阳明大传》做了大量的充分的准备工作。

经过五年的撰写，《阳明大传》于2020年2月由复旦大学出版社正式出版。在书中，束教授提出了“人心”的救赎之路，与《朱子大传》的“人性”救赎之路形成了相得益彰、相辅相成的完整思想体系。束教授认为，人的问题其实主要就是两个问题，一个是人性的问题，一个是人心的问题。如果说朱熹的性学主要解决人性的问题，那么阳明的心学主要解决的就是人心问题。王阳明的心学，实际上就是一个致良知、复心体的心本哲学体系，是解决人心的问题的思想体系。人在现实当中受到私欲的蒙蔽，人心异化，所以必须通过致良知的道德修养，使人心复归，人心复善。人心复善就是一个人心救赎的过程。

阳明在最后去世的时候说：我心光明，夫复何言！他自己经过一生的“心”的救赎之路和“心”的致良知的道德修养，实现了人心复归，人心光明。同样，世人也都是人心异化、本拔源塞的人，必须通过致良知的道德修养过程，实现自己人心异化的复归。所以王阳明的心学也可以说就是人心救赎的思想体系。王阳明思想的伟大之处在于他超越了传统孔孟儒家那种忧君忧国忧民的士大夫思想境界，而上升到了忧人忧心忧道的终极人文关怀。王阳明的心学思想体系的人文精神也就体现在这里。从两本学术思想大传中，我们可以体会到束教授深刻的人文关怀和现实关照。

王阳明，明代思想家。

束教授是现代社会中十分少见的仍坚守传统治学模式的“老学者”，严格尊奉中国传统的治学之道。从《朱子大传》到《阳明大传》，束教授始终坚持的研究方法就是一切凭史料说话，据事实立论。束教授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用来搜寻各种资料。他至今仍保持着“查阅苏州大学图书馆全部古籍藏书唯一人”的纪录。

阳明学长期以来面临着缺少新资料的尴尬局面。复旦大学陈尚君教授曾说：“由于资料缺乏，五百年来关于王阳明的一生及其思想发展历程的研究，错误很多，空白也很多。国内外学界早期待有一部详密完备、真实可信的王阳明思想传记著作问世，以打破国内外阳明学研究长期的沉滞局面，推动21世纪阳明学研究的发展。”束教授为了搜集到更多新资料，把浩如烟海的大型古籍丛刊丛书全都查阅了一遍。

浙江大学西溪校区图书馆

除了浙江大学图书馆古籍室，束教授还常到中文系图书馆查资料，那里有很多老先生留下来的线装书。为了查找王阳明的诗画作品，束教授在浙大艺术学系资料室翻阅了大量的书法和绘画资料，通过细致地研究书画上的题诗、批注、跋文等内容，找到了一些从未被发现的王阳明佚诗、佚文。

正是束教授严谨、勤勉的治学态度成就了两部学术思想大传的问世。中国传统治学讲究“文以载道”。束教授的“道”就是对真理的追求，对现实的关怀。他说：我想通过我的研究，打破阳明学在日本的神话，让阳明研究回归中国。相信《阳明大传》的出版将大大推动我国阳明学的发展，使阳明的真精神在中国更好地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