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盛大的杭州亚运会,让“亚洲”重新被看见。如果说1990年北京亚运会在“我们亚洲”的歌声中,铭记了亚洲经济崛起的历史;2023年杭州亚运会则在当下国际背景下,寄予了和平团结包容的期冀。
亚洲,从太平洋到里海的辽阔大陆,历史悠久、文化多元。“什么是亚洲?”“为什么说亚洲是被制造出来的?”“如何透过地图看历史?”清华大学历史系宋念申教授所著的《制造亚洲:一部地图上的历史》,以图入史,用100张精美珍贵的古地图说明亚洲诞生的历史。以古代地图为视觉材料,本书通过看图、说图,走近真实的历史,以直白生动的文字,向大众读者介绍前沿、有趣的学术思考。
5月19日,宋念申教授与北京大学城市与环境学院教授唐晓峰、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孙歌、北京大学法学院副教授章永乐,在北京PAGEONE书店(五道口店),就“亚洲”及其概念的诞生、如何理解“亚洲”的现代性、地图在历史研究中的重要意义等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
孙歌高度评价本书,认为本书的意义在于“从‘制造’进入之后,这本书解释了亚洲为什么会被制造,它怎样被制造的。”唐晓峰则认为“本书中所涉及的地图,是研究地图史一定要看的,这本书有独到之处。”整场活动气氛热烈,现场观众踊跃提问,嘉宾们的精彩回答赢得了阵阵掌声。
100幅珍贵的古地图揭秘亚洲的诞生
地图,既是知识也是权力。它向观者提供对特定空间的解释,同时也借由解释的权力,扭曲这个空间的实相。因此,创制地图不只是科学行为、艺术行为,更是政治行为。
《制造亚洲:一部地图上的历史》尝试说明的问题,就是有关“亚洲”的地理知识是如何被本土以及欧洲的地图学家们制造、重塑、相互影响并传播的。
宋念申
作者宋念申介绍,本书的写作源自他在美国任教时开设的一门课程。当时,由于缺乏中国史、东亚史的一手文字资料,宋念申将大量古地图引入教学,通过一手的地图资料进入历史研究。后来回到清华大学任教,他继续开设了这门课,同时把相关心得整理成本书。本书中,他以100多幅古地图为纲,每一幅地图诞生的背后都有复杂或重要的历史事件。
孙歌
“我们总说大学老师以研究为主,但是教学相长,教学能够极大地有益于研究。”对本书“以图入史”研究方法,唐晓峰评价“把古地图集结起来,形成一个个专题,在大的历史背景下研究每个地图的意义,这一点是新的研究方法。”孙歌则认为,“当我们带着三维世界的感觉去进入《制造亚洲》提供给我们的二维地图的平面时,将会是非常有趣的探险过程。”
古地图不仅是地理知识的载体,更是历史叙述的重要工具。《制造亚洲:一部地图上的历史》丰富了以地图作为研究材料的新方法,拓展了历史研究的新视野和新领域,通过研究地图的历史,地图的背后的时代因素,揭秘了地图上亚洲的形象诞生、定型的全过程。
奥特柳斯《中国图》,1584 年版《寰宇大观》。
一部亚洲的诞生史,就是一部现代世界形成史
欧洲为何会以它独有的方式进入现代?
这是一个热闹了一两百年的话题。有人归结于文化秉性,有人归结于宗教伦理,有人归结于国家建构,有人归结于环境和生物资源……而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常常被人忽略:即欧洲与亚洲的地理关系。
宋念申认为,“今天现代世界形成的重要契机,是西欧‘寻路亚洲’的冲动,即想要找到一条通往亚洲的道路。”寻找亚洲,包括印度、中国、东南亚,是“地理大发现”的最初动力。亚洲,可以说是欧洲走入现代的源头、方向和动力。因此,现代与亚洲从一开始就互为内在。
唐晓峰
本书中提到了东西方制图技术交融的问题。唐晓峰认为,“利玛窦带着西方的地理知识到中国,卫匡国带着中国的地理知识给欧洲人看,这是很有益的事情,全世界认识亚洲的时候,这种交流完全是划时代的事情。”
章永乐
章永乐则提到,在地图背后始终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这个空间。欧洲早期的这种力量是天主教会,近代早期也是天主教会。后来新教的力量兴起之后,注视者之中又多了一个新教的角色。接下来,教会的势力衰弱了下来,其他力量的眼光就变得愈发重要,比如一些商业主体他们需要地图和制图技术,来扩展自己的经营事业。而当欧洲的民族国家成为标准的政治单位后,国家又有了测绘领土的需求,成了注视地图的主体。
T-O地图:出现在中世纪,其名称源自地图的形状,将地球分成了一个大写字母“T”和一个大写字母“O”。设计理念是以耶路撒冷为中心,将世界分为三个大洲:亚洲、非洲和欧洲。
从“想象中的亚洲”到“T-O地图”中理想的人居世界,从哥伦布大航海发现新大陆,再到商业订制、殖民帝国和民族国家的兴起,亚洲在现代的形成过程中,承担了重要的角色。地图上亚洲形态的变化,充分体现了现代世界形成过程中诸多力量对亚洲的认知。
这一过程逐渐塑造了地图上亚洲的形态及观念上亚洲的概念。可以说,一部亚洲的诞生史,就是一部现代世界的形成史。
透过地图看历史,沉默的地图讲述了哪些真相?
“以图入史”是历史学研究的重要方法之一。图像丰富了以文字为主题的传统史料,但也有自身无法回避的局限性,古地图更是如此。
地图最重要的功能是实用,但能够存世的古地图,大多不是实际生产、生活中被反复使用的地图,而要么是刻意收藏的藏品,要么是大量印刷、专供欣赏的商品。它们的制作者和阅读对象,也大多是上层精英人士。至少也是有一定财力的商人及市民。中世纪的地图上常画着双尾鱼人或者其他水怪,宋念申针对这一现象解释说,“并不是说制图家就认为海里就长着这些奇怪的生物,而是刻画上这些花纹,地图价格就高上去了。”孙歌则称,“地图并不是自然传下来的,它也经过了选择,选择就是有标准的。”
《混一疆理历代国都之图》,明建文帝四年(1402)朝鲜人画于丝织物上的地图。
唐晓峰向读者们介绍了东西方制图文化的重要差异。“中国古代地图的实用主义特色非常明显。欧洲古代地图上常有些神神怪怪,可这些元素在地图上体现得并不明显。中国并非没有神话传统,比如马王堆发现的帛画,神话气息非常浓厚,但是拿同一个墓葬出土的地图来看,一个神怪符号都没有,非常质朴、现实和实用。”
从细微之处解析地图,开拓了读者们的视野,使读者们更加充分地意识到,地图不仅是历史研究的重要工具,更是理解文化、历史和权力的重要途径。只有会看地图、读懂地图,才能更好地理解历史。
四位嘉宾围绕着《制造亚洲:一部地图的历史》开展了一场高质量的讨论,正如主持嘉宾章永乐所言,“这场对话为《制造亚洲:一部地图上的历史》提供了重要的脚注”,它提示我们探索地图背后非常深远的问题,尤其是放到今天的世界中,如何认识今日之空间秩序?了解今日之文明,促进不同文明的交流互鉴,向世界展现亚洲的开放与包容。
借助想象亚洲的多样而又不相互排斥的“轮廓”,人类的整体空间意识,应该得到更为丰富多彩的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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