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专访|评论奖陈晓明:文艺批评的孤勇者,永远在挑战的剑客

潮新闻 记者 李蔚2024-04-26 07:49全网传播量11.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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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班晚点,高铁晚点,为赴杭州的春风之约,陈晓明一来一回都是深夜抵达。

回京后,他一天也没得歇,赶项目、上课,赴老友张炜的《去老万玉家》新书发布会,接着又参与北京作协换届,连轴转得甚至没空打开行李箱。 

4月19日,在杭州举行的第12届春风悦读榜年度颁奖盛典上,陈晓明以《陈晓明文集》获得春风评论奖。

在获奖感言中,他说:“特里林说‘我只谈论最优秀的作品’,我想我也是一直秉持这样的一种精神。我从事文学评论、文学理论研究工作也有四十多年了。能从一部作品当中读出一种独特的味道和独特的意义,我觉得是对这部作品的重新发现,自己会有一种欣喜,想着把这种欣喜用文字表达出来,让更多的人一起感受优秀作品,这成为我的责任、担当与作为。”


陈晓明在颁奖典礼上

《陈晓明文集》八卷460余万字。一个月前,样书寄到时,出动了一位年轻力壮的男生去提货,吭哧吭哧扛上楼后,这套书在黑压压人头的包围下,开箱拆封——

中文专业毕业的同事说,这一册是我们学过的教材;读社会学的同事挑了两本抱着,想借回家慢慢啃;视频组的同事已经操心起几天后的工作,觉得拍摄学者压力山大。

陈晓明,现任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中央文史馆馆员,曾任北京大学中文系主任。

在北大畅春园的办公室畅聊三个多小时后,陈晓明带着我们来到未名湖畔。淡青的湖色,雕梁画柱的教学楼,迎春花盛放的鹅黄软烟里,一身深蓝的他缓步徐行,一如这套文集的封面,深邃之中,理论与激情、诗性与思辨并存共生。

陈晓明接受专访

【1】

文集出版后,陈晓明在很多场合郑重感谢过广东人民出版社,包括在春风悦读榜的颁奖典礼上,“因为出版文集不仅需要倾注许多精力,还要付出艰辛和担负责任,说实话还需要资金。”

他很真诚地说,希望这套文集不会让出版社亏钱,但也应该不会让出版社亏钱。

“能有多少人会来看学术书?”陈晓明问过自己。有一次,他关注到一个根据数据抓取而生成的排行榜,这套文集挤进了前列。“似乎也有一些人在讨论”,陈晓明谦虚地说。当我们告诉他,在某站上他的《中国当代文学史》讲课视频有几十万的一键三连(点赞加收藏)时,他略吃了一惊。

网友的留言中,称呼陈晓明是“狠人”。狠人出狠作:在春风榜的北京终评会上,所有评委一致认为,这套文集是2023年中国文学评论界的现象级著作,以鲜明的世界性视角,审视和评价中国当代文学的过去与未来,开拓了中国当代文学评论的疆域,对当代文学的理论和文学批评作出巨大贡献。

而八卷文集,并不是陈晓明30多年来研究的全部。陈晓明一共出版了28本书,并未全部囊括进八卷本。

他自嘲自己喜欢写长文章,开玩笑说这是北大的传统,“我们北大的老先生讲课一个学期,最后讲了一个导论。”

大文章,是高强度的写作。陈晓明在其中一卷的自序中提到,他几乎是同时在进行《中国当代文学主潮》和《德里达的底线》两个项目的撰写,写完10多年过去了,头发也花了大半。

“那个时候怎么说呢?生活很仓皇,上有老,下有小,收入不高,东奔西走,还给自己加很多的任务,挤压自己所有的时间。”

窗外,传来球场上学生进球后的喝彩打气声,大家的眼光都不由自主地飘了飘。“换成是在写作的话,这声音干扰不到我。当年我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在电脑前敲字,那边还烧着开水,你得一边写一边听着,水是不是开了,得过去关了火,再回来写作。”

《中国当代文学主潮》获2010年度北京市哲学社会科学二等奖,《德里达的底线——解构的要义与新人文学的到来》2011年获北京大学第11届人文社科优秀成果奖一等奖,是整套文集中的代表作。

“可能我从小就是有这种毛病,十二三岁上山砍柴,就给自己挑很重的担子,觉得找到了一种安慰,觉得自己在努力。”

春风论坛的陈晓明(中)与毕飞宇、罗伟章、西川、欧阳江河(自左而右)

【2】

一生从事文艺理论研究,甘苦自知。十几岁的时候,陈晓明就能捧着黑格尔看得入迷,哪怕很多地方并未看得十分明白。

“我从小喜欢理论,后来知道有文艺理论这门学科,不知道有多欣喜。”但一头扎进去,是一生漫长的甘于寂寞。

多年前,陈晓明还在中国社科院研究生院读博,去听了时任中国作协书记处书记的鲍昌先生做的报告。报告中提到,世界哲学大会讨论哲学家德里达,但受邀的中国没有哲学家可以参加。

“我就想,那么我来写一写他。”陈晓明对德里达有所了解,他提出的“解构主义”理论对文学批评的影响非常深。

早年的博士论文《解构的踪迹:历史、话语与主体》1994年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多年后,陈晓明在一次学术大会上遇见德里达,送了一本给他,并附言“您的思想对中国年轻一代学者有非常重大的影响”。

“在80年代后期,中国竟然有人这么重视写我的东西吗?”德里达很高兴。这本书,后来作为德里达的藏书之一,在他去世后被捐给了国外一所知名学府。

“我的一位朋友去那所大学访问时,发现后告诉我的。”陈晓明说,研究德里达是他的终身志业,能被所研究的对象认可,很欣慰,有一种“心安理得”。

在国外,做学术都会被问,你是做什么的?有人做康德,有人做黑格尔,有人做海德格尔……“做一个人,心里才有一个底。”陈晓明说,心安理得的是“对自己有了一个交代,这辈子至少没有欺世盗名,具有某种理论学术的根基。”

“我希望我的学生也能认认真真地去做某一个人,明确一个研究对象,能够沉下去,深下去。”他说。

陈晓明与北大学生

【3】

陈晓明的一位师友曾经这么描述他:一个充满道义激情的小伙子,当年是,现在还是。

李敬泽形容初识他时,如同看到从天山上下来的“剑客”,鲜衣怒马,闯荡江湖,在文学大地上展开理论的探险,在漫游中无边地挑战。而现在,他既是侠客又是一个真正的学者,一个活跃的批评家。

陈晓明哈哈一笑,说多年来,不知道跟作家们有多少场争论。“跟余华是最多的了,有时候都会不欢而散,但过后又很好,我们都是不记事的。为了艺术,面红耳赤,这都不算什么。”

相争甚至不仅限于文学。“王蒙先生说他用五笔,我说我也用五笔,他说我五笔只练一个礼拜,我说我只练五天。”批评家与作家坐到一起,话题的跳跃程度远超我们的想象。

王蒙、陈晓明一行游西湖 

此趟杭州之行,陈晓明跟王蒙边游湖边聊最新的电影和美剧,跟毕飞宇切磋老年人健身的真理与误区,跟一众获奖嘉宾分享他的煮面之道,过程如同科学实验般严谨。最后,我们一众旁观的人得出,这位老师是一个技术控——

“差生文具多,哈哈,我喜欢研究什么是最专业的跑步鞋,最专业的运动手表。”

“对车略懂一点,处在技术的前沿。”陈晓明一坐上接机的车,就报出了型号、厂商和价格,并且论述起与同赛道电动车比较的优劣。

“我喜欢科技,挣点钱多不容易,当年都扔那上面了。”聊起电子产品,他说他的学生都比不上,“差了一大截了”。

陈晓明总结自己:“我有一个病态的爱好,我是一个怀疑主义者,所以喜欢研究身边的一切。”

尽管他总提起一句话,“衰老对于男人是一种意外(托尔斯泰)”,说自己身上一直有一种对正义、良知、责任的坚持,但现在精神还在,力不足了。”

不过,从春风之行陈晓明与老友们相处中透出来的精神劲儿来看,他说的“心有余而力不足”稍稍显得有点言不由衷,高强度的活动安排下,他的神态自若轻松,更重要是在获奖感言中,他说,有生之年将尽更大的努力去阅读更多的优秀作品,而且坚持写作下去。

剑客不老。

|对话陈晓明

潮新闻·钱江晚报:浙江有着非常深厚的文学积累,特别在现代文学史这一阶段。在您看来,这种积累是什么时候开始,又慢慢成熟的?

陈晓明:翻开古籍看一看,据说记录在籍的浙江文化名人就有上千位,这是别的省和地区都比不上的,浙江的文化传承是不用说的。

我觉得浙江非常有意思的一点是,浙江不仅出现当代的大作家,还出大翻译家,像梁实秋、朱生豪、穆旦、草婴等等,一下子举不过来。鲁迅、茅盾、夏衍也做过很多的翻译,尤其是鲁迅,懂日语,懂俄语,翻译过多达14个国家100多位作家的200多部(篇)作品。

所以,浙江的文化底蕴非常深厚,不只有来自中国的传统,对外来文化世界的优秀文化成果,吸收也非常广泛。

潮新闻·钱江晚报:与前辈们相比,当代中国文学里的浙江文学(浙派)有形成新的特质吗?在作品中又是如何体现的?

陈晓明浙江有一大批著名当代作家,有早一代的叶文玲、黄亚洲等等,有余华、麦加、艾伟等等,到后面60代又是一大批。

浙江的当代作家是比较讲个性的,与浙江人温和的性格反差很大。

余华,我们二十几岁就相识了,他本人有天真、朴实、单纯的一面,但他的语言非常锐利,会写那些令人恐怖的东西。

像麦家,他也很喜欢写偏离生活的那个方面,开掘自己的道路,去寻找一种抵达极限的命运。

艾伟的小说断裂感也很强。我非常欣赏他的《爱人同志》,我在跟学生分析小说最后的结局时,曾说过他(艾伟)心何其狠。

仔细读浙江作家的作品,背后是非常狠的力道,就像看透一切,大彻大悟,在阅读时需要有一种心理承受力。

潮新闻·钱江晚报:您书中提到,改革开放之后,中国进入一个激烈变革的时代。在各种思潮的冲击下,当代浙江文学受哪些方面的影响比较大?

陈晓明这个说起来比较复杂。

比如余华,就曾经特别谈到卡夫卡的《乡村医生》,小说里有一个情节,医生拿着灯去照病人当时溃烂的状态,那个是非常恐怖的。后来,余华在《一九八六年》中写主人公砍自己的腿,砍得鲜血淋漓,我觉得跟卡夫卡是有关系的。

除了卡夫卡,川端康成对余华的影响也非常大,很多读者看不出来。余华的天分太高了,所以你完全看不出痕迹,但是仔细一辨那个味道,就有某种一脉相承的东西。

我还记得有一次在会上听到余华讲到鲁迅对他的影响,大约是1996年,那是我第一次听他说起鲁迅。他称从中学的时候就一直读鲁迅。鲁迅对语言的那种控制,那种简洁、冷峻、沉着,我觉得余华应该是学到家了。

余华曾经承认他在打磨作品时,以普鲁斯特为标杆,他后来还非常赞赏麦克尤恩的写作,我也曾经说过,他是中国的麦克尤恩。

我想余华吸收的东西还是很平分秋色的,鲁迅、卡夫卡、川端康城、普鲁斯特……能够把这几位的东西羽化成自己的东西,他确实是是天分型的。

潮新闻·钱江晚报:您如何评价当下的浙江文学或者说浙派文学?

陈晓明我很想写一篇有关地理文学概念重新复活的文章。

看上去,这跟当下的时代是矛盾的,因为提倡全球化、城市化、去地方化,但是在文学上强调地方,是有意义的,文学一定要和时代保持距离,甚至和时代背道而驰。

这是阿甘本说的,当代性就是一个人与自身时代的一种独特关系,它既依附于时代,同时又与时代保持距离。

德国汉学家顾彬写《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讲到鲁迅,就说鲁迅和他的时代保持了距离,鲁迅适合的时代跨度非常大。2018年我看到一个数据的统计,就是在人文学科,鲁迅的引用率高达46%。鲁迅确实有道理,是吧?

当年,科耶夫开讲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听讲者甚众,都是法国一代俊杰。据说巴塔耶某天听完讲座,发出感慨说:“老黑格尔,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多么有道理。”后来德里达写了一篇文章论巴塔耶,引述这句话作为题辞。

黑格尔距科耶夫讲课的时代都过去多少年了?150年了,是吧。那么鲁迅过去100年,我说鲁迅套一下那个话,“鲁迅,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多么有道理。”

我们现在都说不出他(鲁迅)那样的话,还是他讲得最深刻。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像余华、麦家他们都深受鲁迅的影响。

所以,我觉得浙派是成立的。关于过去的历史也好,还有现代的渊源也好,还有当代作家的一种努力,我觉得应该去强化浙江的文化品性、文化风格。

潮新闻·钱江晚报:包括浙派文学在内,这两年我们还看到有“东北文艺复兴”“新南方写作”这些概念的提出。您对地域性文学怎么看?

陈晓明我觉得,今天强调地方化是有积极意义的,文化应该更加丰富、更加多样。中国地大物博,每个地方都有当地的文化传统,有自己的语言,而且保持得非常好。

举一个卡夫卡的例子。有专家研究,为什么卡夫卡能写出那种语言。因为当时奥匈帝国是多民族的,卡夫卡讲的德语,和德国的普通话德语,在发音和语法上都有区别。卡夫卡搞出那种语言,才特别有味道。

所以,中国这么大的一个地方,确实好像不应该形成一种主流文学,文学应该多元。

陈晓明在春风论坛上

潮新闻·钱江晚报:能用几个词来描述您对这套八卷本文集的评价吗?

陈晓明我脑子里首先跳出的词是“时代感”。我做过很多的命名,先锋派、晚生代、后新时期、个人化写作、后现代、后历史、晚郁时期、漫长的20世纪、漫长的90年代……等等等等,上世纪80年代末期,我不断强调,就是1987年之后,从新时期进入后新时期(新时期后期)。我始终在做这样的一些划分。

我的文字比较贴近作品,贴近文学的事件性,贴近文学的现场,处于对当代文学的变革历史境遇中。今天去读的话,甚至有隔世之感,这恰恰表明它属于那个时代,它和那个时代联系在一起。所以回过头来看一看,我觉得写下的这些文字还是见证了一个文学发展的历史,有一点点慰藉。

潮新闻·钱江晚报:文集的每一卷,前面都有一首诗作为题辞,还有您以前出版的书也是这样。把一首诗作为一本书的题辞,是出于什么考虑?

陈晓明有一些是诗,有一些是哲学家的话。我觉得它们是语言的极致,能够表达非常丰富的东西,那些包含想象和无穷意味或无限可能性的思想,正是我最为向往的。

所以,我希望我写的批评文章也能够有一种诗性的效果和意境,给人以想象,给人以思考,给人以启发,在理论和传播中间找到一个平衡。尤其是岁数大了,我更追求这个,觉得自己年轻的时候做的还是不够。

潮新闻·钱江晚报:对于这套书,您对不同程度的读者有一些什么样的阅读建议?

陈晓明李泽厚先生曾经说过,读书一种是精读,一种是泛读,还有一种尝尝味道。

比如说,你专业对口要写论文,这个书可能还是值得花点时间去读一读。有些读者可以随便翻一翻,像《不死的纯文学》《中国当代文学主潮》,还是比较好读的,感兴趣的话,就当做一个故事翻一翻。《通透之境》文章相比短一些,适合任意选读,可以挑一些看看。

我觉得读书是这样,有时候我会坐在一个地方对着一大摞书,这个翻翻那个翻翻,一个上午也许就全部翻完了。也有可能,翻到某本书,我就停下来了,而且会花几天的时间去看它。读书应该是率性而行,受兴趣的驱动,不要给自己下死命令。

潮新闻·钱江晚报:您提到,书写文明正在被视听文明取代,文学应该生存下去吗?文学如何生存下去?

陈晓明其实历史大趋势是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改变的。我十几年前写的一篇文章就提出了视听文明的到来,今天已经都印证了。图形带来的变化,将不可预测,我们将来是用视听来感知这个世界,来处理这个世界。

我们看到,口传文明有5万年的历史,书写文明有5千年的历史,后面的视听文明就不知道有多长了。但是,书写文明会像幽灵一样存在下去,因为它的力量太强大了,纵然被边缘化,但也不会终结,永恒地存在着。

而现在,书写文明还有活生生的肉身,我们根据文字来思维,我们有文学这样的存在,这些显得如此珍贵。我们要珍惜并尽可以延续这种历史的存在。未来的视听文明非常强大,非常美妙,但那是未知的,无限的。人不能够完全进入一个无限的世界,我们要生活在有限当中,正如生命力是无限的,但生命是有限的。书写文明如此可贵,值得我们付出努力去维系。

潮新闻·钱江晚报:现在网络写作群体越来越庞大,浙江也是网络文学的一个重镇。您提出过,网络文学在中国的发展非常独特,那么表现在哪些方面?

陈晓明中国网络文学非常发达,这让西方也很难理解。我想可能有几方面原因:一是我们中国人一直很注重书写的能力,以书写来判定一个人的才华,这成为我们的一种文化传统;第二点,书写是一个人进行自我肯定和自我确证的方式,是一部分人获得自我才华塑造的一种方式;第三点,网络文学确实建立了一种快感机制,不管是写作者也好,阅读者也好,都能从中获得一种满足,是一种最廉价又简便就能获得一种快乐的方式。

网络文学很多元,很复杂,所以不适合单纯用文学性去讨论它,它的产品属性更强,功能性很强,可以说是社会的一种安慰剂,我觉得也是非常好的一件事情。

陈晓明,1959年2月出生于福建光泽,文学博士,北京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曾任北京大学中文系主任。中国文艺理论学会副会长,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副会长,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和后现代文学理论批评等。著有专著20多部,发表论文评论近400篇。主要著作有:《无边的挑战——中国先锋文学的后现代性》(1993,2004修订版)、《解构的踪迹:历史、话语与主体》(1994)、《不死的纯文学》(2007)、《德里达的底线——解构的要义与新人文学的到来》(2009)、《中国当代文学主潮》(2009,2012修订版)、《守望剩余的文学性》(2013)等。曾获“华语传媒文学大奖 ”2002年度评论家奖,2007年度鲁迅文学奖理论评论奖,2014年获腾讯首届文学大奖年度批评家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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