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太湖观察丨 蚕农在变少，“轧蚕花”为何热闹依旧？

“三月里来是清明，含山踏青祭蚕神。”

“春风怡水乡，蚕娘花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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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去的清明小长假，京杭大运河畔的南浔区善琏镇和德清县新市镇，两场传统蚕桑民俗文化活动，与国潮艺术跨界融合，引得万人空巷、八方来聚。

一根蚕丝穿越千年，杭嘉湖平原的南浔、德清、桐乡一带，自古以来是“蚕桑兴旺”的丝绸之府。但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种桑养蚕的农户正逐年减少。数据显示，2023年前三季度湖州市蚕茧产量为11.8万吨,同比减少9.6%。

江南水乡蚕农锐减，而发源于蚕农祈求丰收的“轧蚕花”民俗活动却为何热闹依旧？

新市蚕花庙会 共享联盟·德清 蔡俊 摄

根植心田的乡愁，仍在延续

“今年的蚕花庙会是哪天？”清明节未到，在外工作的新市人张晨就向家里老人打听。每年的新市蚕花庙会，都会组织“蚕花姑娘”花轿巡游、祭拜蚕神等活动。清明节回老家“轧蚕花”沾喜气，是一代代新市人心中共同的文化印记，万人空巷的场景比过年还热闹。

在杭嘉湖平原，民间流传着“清明大如年”的说法。在同样有“轧蚕花”习俗的善琏，镇文化站沈虹介绍，清明之后蚕农就要忙于种桑养蚕，在此之前要举办隆重的祭祀活动祈盼丰收，所以清明节就如同新年一样隆重了。

新市的蚕花庙会的重头戏之一，是从民间评选出“蚕花姑娘”，在庙会当日精心打扮，坐上花轿一边巡游一边抛撒蚕花、送上祝福。通过层层选拔，成为今年“蚕花姑娘”的新市女孩孙奕，从小看着祖辈们种桑养蚕，最向往的日子就是一年一度的蚕花庙会。“以前挤在人群里看，旁边大人们最津津乐道的就是蚕花姑娘，没想到今年圆了儿时的梦。”

“蚕花姑娘”巡游撒下满载着祝福的蚕花、糖果。共享联盟·德清 蔡俊 摄

和新市的“蚕花姑娘”花轿巡游不同，含山的“轧蚕花”活动，主要集中在含山那座小山丘上。若在晴日，从新市便能望其山势轮廓。含山海拔仅有60米，但在一马平川的杭嘉湖平原，就成了“显眼包”。

相传，清明节这一天，“蚕花娘娘”化作村姑踏遍含山，留下蚕花喜气。于是，数以万计的蚕农背着蚕种涌上含山，祭拜蚕神，祈祷蚕桑丰收。

湖州师范学院教育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蚕丝绸）传承基地常务副主任余连祥认为，每一个可以拿出来和春节PK的日子，背后都有它的内在逻辑。鱼米之乡水成网，两岸青青万株桑，种桑养蚕是江南地区的头等大事，但“蚕宝宝”特别难养，蚕农们便有了蚕神崇拜之举。

大运河畔的含山 共享联盟·南浔 沈勇强 摄

在新市，百姓们挤在街头，跟着花轿前行，只为抢到蚕花姑娘撒下满载着祝福的蚕花、糖果。而在含山，人人要争着抢着买蚕花，以前即便家中条件并不宽裕，蚕妇们也会买上一朵戴在头上，这是对“蚕花娘娘”的敬意。

两场民俗节庆形式虽不同，但都是蚕农创造的、共享的、传承的带着美好寓意的乡土节日，伴随着人们生产、生活、情感与信仰而产生。

余连祥认为，如今人们虽不再祈求蚕桑丰收，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依旧如初。“相同的文化和情感仍是纽带，每一场活动都是集体情感的共鸣。”

让年轻人做主，传统民俗有了创新表达

“这也太有意思了。”清明期间，含山未来合创谷（含山风景区），一群年轻人用线团作为画笔，反复抛向空中铺作底色，不同色彩的毛线缠绕在画架上，编织出一幅“创意画”。有游客经过，也会忍不住拿起线团动手“添”上一笔。

充满创意的新玩法在今年含山“轧蚕花”活动中不断涌现。游客时不时能遇上实景互动的 NPC小姐姐，或者参加一场宋韵运动会，或带娃动手抽丝剥茧、拉蚕丝，或体验线上祈福和专属AI明信片……夜幕降临，以传统蚕桑文化元素和现代科技融合，一场酷炫的裸眼3D灯光秀开始上演。

酷炫的裸眼3D灯光秀。图片由含山未来合创谷提供

“以前，总觉得民俗活动充满‘土味’，现在越来越‘潮’了。” 00后姑娘沈钰直言，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将“国潮”“国风”作为表达自我情怀和时尚态度的新形式。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年轻人中的影响力正逐渐增强。为寻找民俗文化与年轻人之间的共情点，善琏镇在每年的蚕花节前，都会将镇上的年轻干部召集起来，进行“头脑风暴”。

小镇上，文旅条线负责人丁宇洁是“95后”。“今年，我们就提出了将蚕桑文化元素融入灯光秀的想法，再与运营公司一起设计。”在她看来，利用当下的审美和技术手段，让民俗文化“可听”“可看”“可感”，引导年轻人参与进来，传统民俗才能更富生命力。

如今，善琏和新市两地的民俗活动已不再只是传统的祭祀活动。善琏将民俗与文旅、艺术、国潮、科技等跨界融合，而新市则围绕“宋韵”“运河”元素，加入宋韵市集、文旅演艺等系列活动。但改变的仅是形式，民众仍是主角，活动的参与感、互动性是大家最关注的重点。这也印证了，无论“传统”与“现代”如何碰撞，优秀的传统民俗文化有着超越时空的感染力。

新市镇党委书记陈兴江也有相似的观点，他表示，民俗文化是人们自发用心灵和双手创造的文化，民俗活动的舞台就是属于民众的。

每年“蚕花姑娘”花轿巡游中，由秧歌队、武术队、舞龙队等20多支极具地方特色的表演队伍组成的巡游方阵，都来自民间。“都要去抢名额的，大家参与感太强了。”秧歌队领队张学农说。

今年的巡游队伍中，一支由40多位小朋友组成的“小蚕娘”方阵尤为吸睛，孩子们穿着传统服装，沉浸式参与其中。显然，年轻一代对传统文化的兴趣正在被激活，乡村文脉有了更多传承下去的可能。

新市蚕花庙会的“小蚕娘”方阵

用好优秀传统文化，赋能地方发展

前不久，习近平总书记在湖南省常德市考察调研时强调：“多姿多彩的地方特色传统文化，共同构成璀璨的中华文明，也助推经济社会发展。”

历经岁月的沉淀，很多民俗文化活动已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在乡村振兴的大背景下，如何让优秀传统文化赋能地方发展，成了两个小镇都在思考的问题。

在新市镇“蚕花姑娘”花轿巡游现场，恰巧前来考察的客商蒋晨超，一边频频拿起手机拍照，一边直呼精彩。“精彩的民俗表演让我对新市有了更深的印象，也从中看到了这里淳朴向上的民风，这也是一个地方营商环境的侧面体现。”

“文化软实力，亦能为营商环境赋能加码。”陈兴江的另一个身份，是德清经开区党工委书记、管委会主任。2019年，省政府批复同意设立德清经济开发区，以新市区块为核心，整合钟管、禹越、新安，实行省级经济开发区政策。

文化搭台，经济唱戏。就在蚕花庙会活动前几天，新市在宁波举行了招商引才推介会。独特的蚕桑民俗文化传承，成了对外交流的一张“金名片”。现场10个项目签约，总投资超30亿元。

热闹的含山轧蚕花民俗活动 图片由含山未来合创谷提供

眼下，将民俗文化转化为助推地方发展的动力，两地正根据自身发展特色选择不同的路径。

善琏镇党委书记沈敏勇认为，在“万物皆文旅、处处皆文旅”的时代里，对于善琏这样精而美但资源禀赋又不占优的小镇而言，“湖笔制作技艺”和“含山轧蚕花”这两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就是最大的“IP”，要发挥出最大优势，做好农文旅融合文章。

总投资2亿元的含山未来合创谷（含山风景区）改造完成后，当地几番寻找市场化运营团队，最后牵手浙江未来合谷文旅有限公司，用艺术与科技赋美含山。但善琏的发展思路，已不再是单纯地打造景区吸引人流，而是将含山景区打造成一个空间，以传统文化作为肌理，集合创意人才项目孵化平台、文化主题商业空间、潮玩青年聚集地等功能，吸引年轻人到此创新创业。

首批长三角国际艺术青创机构入驻签约仪式 共享联盟·南浔 沈勇强 摄

于是，在今年的“轧蚕花”民俗活动开幕式上，含山国际艺术青创中心及长三角乡创学院揭幕，首批长三角国际艺术青创机构签约入驻，未来，海内外艺术家、创业导师、投资机构等还将提供多层次创业服务指导。

民俗既是文化，也是发展契机。曾经因蚕桑而兴的运河小镇，正在焕发新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