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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报

    枪声无法掩盖的,是俄罗斯舞台艺术的绚烂回响

    潮新闻 记者 陈宇浩2024-03-27 07:33全网传播量12.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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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地时间3月22日晚,俄罗斯小伙马克西姆和女友娜塔莎走进了莫斯科近郊的“克罗库斯城”音乐厅,他们是去看俄罗斯摇滚乐队Piknik(中文:野餐)的演唱会。

    这支乐队1978年成立于圣彼得堡,已经有四十多年历史,可以说,是俄罗斯老牌前卫摇滚乐队。“野餐”的音乐,以艺术摇滚、前卫摇滚和原创俄罗斯摇滚的混搭而闻名,甚至常常会有交响乐伴奏,属于摇滚乐里的“高级货”。

    因为女友特别喜欢这个乐队,所以,马克西姆买了门票,作为送给女友的礼物。谁也没想到,这样一个原本的“美妙之夜”会变成“死亡之夜”。

    一场恐怖袭击事件震惊全球:数名武装分子冲入场内,向民众开枪,并投掷燃烧弹引发火灾。现场,马克西姆不幸遇难。

    据新华社消息,俄侦查委员会25日公布的最新数据显示,这一事故目前导致遇难人数为139人,另有182人受伤。

    当晚的演出厅可以容纳6000多人,开演前,只有几十张票没有卖出去。这个上座率,无论放在全球哪个城市,都是非常可观了,而这样的演出场景,在俄罗斯属于非常“日常”,它的背后,是这个民族在文学、音乐和舞台艺术上举世瞩目的成就:无论是肖斯塔科维奇、柴可夫斯基这样的世界级大师,还是普通人日常听音乐会的习惯不受动荡时局影响(在电影《93国际列车大劫案:莫斯科行动》也有相关描绘)——俄罗斯,还是近30年来输入中国国内音乐演出最多品牌的国家。

    艺术有多纯粹,恐袭就有多可恨。特别是在一个产生过伟大作品的民族。

    我们相信,枪声永远无法掩盖的,是俄罗斯舞台艺术的绚烂回响。

    “野餐”乐队

    “克罗库斯城”音乐厅

    从柴可夫斯基、肖斯塔科维奇再到拉赫玛尼诺夫

    灿若星河的俄罗斯舞台艺术

    “克罗库斯城”音乐厅位于莫斯科州红山区的Crocus Expo展览中心,当年是为了纪念马戈马耶夫而建。

    马戈马耶夫出生于阿塞拜疆,是前苏联的国宝级歌唱家,1973年被授予“苏联人民艺术家”称号,老一辈所熟悉的《遥远的地方》《布痕伐尔德的警报》等歌曲,原唱都是马戈马耶夫。

    能容纳6200人的“克罗库斯城”音乐厅,同样也是许多世界巨星在俄罗斯举办演唱会的首选地之一,之前像埃里克·克莱普顿、Dua Lipa等音乐人都曾在这里做过演出。

    据了解,22日Piknik乐队的演唱会,现场6200张门票几乎售罄,从人数上来看,相当于杭州黄龙体育馆座无虚席。所有观众,正满怀期待度过一个美妙的摇滚之夜。

    然而,枪声改变了一切。

    俄罗斯人对艺术满怀热爱与崇尚——就算一直笼罩在战争的阴影下,但走进剧场听一场音乐会,依旧是生活中不可阻挡的事。

    但原本让人放松的剧场,近年来也仿佛成了恐怖袭击俄罗斯的“软肋”,2002年,数十名车臣枪手就曾占领莫斯科一座剧院,将750多人扣为人质,最终造成100多人身亡。

    很难想象,在我们印象中勇猛甚至带点刚烈的俄罗斯人,艺术在生活中是如此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俄罗斯的舞台艺术,从来都是一座璀璨的宝藏。从柴可夫斯基的《胡桃夹子》、《睡美人》等经典芭蕾舞剧,到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五交响曲》、拉赫玛尼诺夫的《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等音乐作品……俄罗斯的艺术家们用他们的才华和热情,不仅影响了全世界,更深深地烙印在了每一个俄罗斯人的心中。

    《天鹅湖》

    以古典乐领域为例,放眼历史,俄罗斯可谓是“一直做王者,从未做青铜”。

    虽然起步晚,但从19世纪下半叶至今,却涌现出了一批大师和经典作品,难怪有乐评人打趣,最鼎盛时期,俄罗斯作曲家的诞生不是一个,也不是一群,“就像工厂车间的流水线一样,在一批一批制造作曲家”。

    拉赫玛尼诺夫

    肖斯塔科维奇

    音乐的种子,散播在一代又一代俄罗斯人心间,生根发芽后,这份光芒也洒向了全世界。

    19世纪60年代末,俄国的文化生活发生了巨大变化,从前只有上流社会能接受的音乐教育和音乐欣赏,遍布到了社会各个阶层。

    从那时起,皇家的俄罗斯音乐协会在莫斯科和圣彼得堡开放,定期向公众提供交响乐和室内音乐会演出,莫斯科的许多歌剧院都上演了大量的本国和外国歌剧。

    而在前苏联时期,莫斯科大剧院芭蕾舞团在欧洲的一场表演,随随便便就可以引起万人空巷。最有趣的一个说法是,当时只要苏联的团来演出,巴黎城就会有居民家着火,因为大家急急忙忙赶去剧院,都来不及把做饭的炉子熄灭。

    捷杰耶夫:来中国就像回家

    俄罗斯的音乐和舞蹈,中国观众熟悉的底色

    多年来,俄罗斯的音乐和舞蹈类项目,也一直是中国演出市场的重要组成部分。

    据一位演出商回忆,大概从2005年开始,杭州几乎每年都会引进俄罗斯的《胡桃夹子》《天鹅湖》《睡美人》,看着看着,竟然看成了杭州观众的习惯,“新年的时候,剧场里看不到俄罗斯芭蕾,就总觉得气氛不到位。”

    疫情之后,海外剧目在2023年全面恢复,据不完全统计,其中俄罗斯的引进项目就占到了约20%左右。

    大船文化创始人尤兴华告诉记者,去年年初,他们在放开后第一时间就邀请了俄罗斯皇家芭蕾舞团来杭州演出,“观众们也迸发出了久违的热情”,年底,大船文化又请来了俄罗斯玛丽艾尔国家芭蕾舞团。

    “只要看过俄罗斯的芭蕾,你就会发现,它有自己独特的舞台气质,那种奔放、忧郁、大气、精致,非常具有感染力,也是其他国家的舞团模仿不来的。”尤兴华说,除了内容输出过硬,他们身上也有着演出商非常看中的特质,一方面,芭蕾在俄罗斯根基扎实,舞团遍地开花,“按照货比三家的道理,我们选择的余地就比较大”,另一方面,俄罗斯舞团的演出成本也比较有优势,而且因为性格的原因,“俄国演员面对紧张的巡演排期,也很能吃苦,抗压能力强。”

    而在古典音乐领域,俄罗斯也是多年来中国乐团和观众最熟悉的底色之一。

    作为当今最著名的指挥家,莫斯科大剧院院长捷杰耶夫,在去年3月疫情刚放开之际,就带着马林斯基交响乐团来到北京国家大剧院连演了三场,老爷子打趣道,“在中国,在北京,我有很多好朋友,重新回到国家大剧院,就像回到家一样。” 

    国家大剧院,捷杰耶夫拿着标志性的“牙签指挥棒”

    早在2018年,捷杰耶夫还曾带着鼎鼎大名的慕尼黑爱乐来过杭州,为观众上演了一场惊世骇俗的听觉盛宴,当时他还说,会认真考虑为西湖创作一首协奏曲。

    在许多国内乐团眼中,俄罗斯古典音乐有着一种特别的“向心力”。去年,为了纪念大师拉赫玛尼诺夫诞辰150周年,杭州爱乐乐团还专门策划了大规模的系列音乐会。而早在十年前,初出茅庐的杭州爱乐,也第一时间前往莫斯科交流,并带去了三首中西合璧的曲目——瓦格纳的歌剧《黎恩济》序曲、中国作曲家郭文景的竹笛协奏曲《愁空山》和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五交响曲》,当时就有乐手感慨:“身处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大厅,真的有种朝圣的感觉。”

    “少喝一顿酒也要听柴可夫斯基的音乐会”

    对剧场的热爱镌刻在俄罗斯人血液里

    著名男高音歌唱家蔡大生,至今还记得当年他作为瑞典歌剧院成员,去莫斯科演出时的场景,“当时,我们演的是柴可夫斯基的《黑桃皇后》,因为瑞典人有瑞典人的思维模式,导演就加入了自己的一些编排,包括唱腔也有些调整。”

    但让蔡大生非常触动的是,莫斯科的观众并没有因为在老柴的“本土”,就对这些改动吹毛求疵或者不屑一顾,“反倒是听到一些有新意之处,他们就拼命为你鼓掌,包容性非常强,也很尊重艺术。

    这不免让人联想到第一届柴可夫斯基国际音乐比赛,当时正值美苏冷战时期,但美国钢琴家克莱本演奏的俄罗斯曲目却打动了在场所有人,大家毫不吝惜地送出掌声与喝彩。当时出席颁奖典礼的苏联元首赫鲁晓夫还特地问了肖斯塔科维奇:“他是不是这次比赛上弹得最好的?是的话,就把金奖给他吧!”在那一刻,音乐的魅力消融了政治的冰冷。

    在俄罗斯有一句玩笑,叫做“宁可少吃一顿饭也要读普希金的诗,宁可少喝一顿酒也要听柴可夫斯基的音乐会”,无论在什么动荡的年代,也无论在怎样的困境中,俄罗斯人对艺术的热爱都不曾动摇,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基因。

    庄严的莫斯科大剧院

    一位当地的朋友曾告诉蔡大生,莫斯科基本上是走过三五个路口,就能看到一座剧院,除了我们所熟知的莫斯科大剧院、高尔基文化剧院、契诃夫文化剧院、普希金剧院等,还有很多各具特色的剧院,比如儿童木偶剧院、大马戏剧院等等,不少剧院的历史都是百年以上,有些甚至已经存在两三百年,它们的存在也给一代代的俄罗斯人带来了精神滋养。 

    周末或者节假日期间,只要有芭蕾舞或者音乐会,无论是可以容纳四五百人的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的小演奏厅,还是七八千人的莫斯科大运动宫,都是座无虚席。

    蔡大生说,每年年底,俄罗斯许多城市的剧院,都会连续演一个月左右的芭蕾舞剧《胡桃夹子》,观演当天,全家人都会盛装出席,这也成了许多俄罗斯人迎接新年的传统,“而且他们有一个非常好的习惯,看演出当天,就会把明年同一时间的票给预订了,因为临时去根本买不到(票)。”

    《胡桃夹子》剧照

    对于俄罗斯人来说,走进剧场这件事,就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哪怕是困难的战乱年代,吃的可能是面包和土豆,但只要走剧院,就一定会打扮齐整,让自己体体面面地沉浸在音乐,在艺术的世界里。

    在“克罗库斯城”音乐厅的枪声,不仅是对生命的漠视,也是对艺术的亵渎。 

    艺术与舞台,本应是连接人心、传递爱与和平的桥梁,而非笼罩在战争的阴霾之下。正如作曲家伦纳德·伯恩斯坦所说:“我们回应暴力的方式,就是让音乐比以往任何时候,更热烈、更优美、更响亮。” 

    所以,我们坚信,战火中的音乐再微弱,舞台再残破,也强过一切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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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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