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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报

    晚潮|夜宿太行山

    潮新闻 赵国虎2024-03-26 03:03全网传播量12.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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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夜,晚八点,太行山马武寨的“驴友驿站”就关门了,把在村子里溜达的我俩锁在了门外。我看了看天边的月亮,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放下了已经举起欲敲门的手,心想:今晚的月色还好,我们何不在门外坐会儿?

    刚才,妻跟随着我在村子里信马由缰。我们在和一村民闲聊中得知,此地属百里皆为绝壁的马武山,四周山环岭绕,易守难攻。

    马武寨因东汉捕掳将军马武在这里筑寨屯兵而得名。这里山上棘无刺,池中蛙不鸣。相传光武帝刘秀因在马武山避王莽追赶,被棘刺牵衣而命去之,又因厌蛙聒噪而禁其鸣。

    寨中原建有金銮殿、梳妆楼、望景楼、宰官楼,东西南北有四大寨门,还设有菜园、盐场、神仙窑、诸神观等等,有马武京寨之称,部分残址犹存,山民在地里还不时会捡到些古时的箭矢、古钱或剑戟残片。原来古时这里还是个金戈铁马、沙场点兵之地。

    今天是农历九月初九,是重阳节。《易经》中把“九”定为阳数,九月初九,两九相重,所以叫重阳,也叫重九。重阳节应登高、赏菊、敬老、晒秋。我们今天从山西陵川县的榆树湾,攀上“北扒绝梯”之巅,在绝壁和山脊上,攀爬行走了大约十五公里,才来到了这里。“北扒绝梯”海拔近1500米,今晚我们住的马武寨海拔也有1300米左右,登得不可谓不高。

    天边的月亮正好是个半圆,挂在不远处的山尖,但并不光亮,只有月亮的周围有些光晕,离月亮稍远一些,就是灰蒙蒙的。没有星星,几颗闪烁的卫星倒是很耀眼,峰峦更是阴森森的。南面不远处那连绵起伏的绝壁,就像是一大片黑乎乎的剪影,薄薄的,顶上那一尊尊象形的山岩,就像是不动的皮影。北面的悬崖倒是清亮一些。

    户外“驴行”是迷人:走寻常人不能走的路,赏寻常人赏不到的景,体验着寻常人无法体验到的经历,享受着寻常人享受不到的快乐。它让你忘记年龄,充满活力,让你的心田久久地洋溢着历经艰险后终于登顶的余悸和欣喜。

    户外一经迷上,总是让你在惊魂不定和疲惫不堪中仙仙若醉,欲罢不能,越来越上瘾。

    但户外驴行又多风险。不说那山高路远与悬崖峭壁,也不说忽至的暴雨和突发的山洪,单是树上的毒虫、路边的毒蛇、脚下的树根、岩壁的落石、湿滑的台阶、松动的岩石、隐藏的野猪夹,都会冷不丁地惊你一身冷汗。这次太行山的长线“驴行”,因为对当地的地理和气候环境都不熟悉,我很是忐忑。

    南太行的山民称呼“峭壁”为“绝”,而攀登这些绝壁上的石阶,称作“扒绝梯”。“扒绝”,意味着手扒绝壁而上。攀爬“北扒绝梯”,须手脚并用,双手几乎可以触及双脚,犹如扒脚,所以“北扒绝梯”也称为“扒脚梯”。“北扒绝梯”是古代山民的交通要道,号称南太行第一险梯,如今已年久失修少有人走。天梯在悬崖峭壁上曲折上行,险峻艰难。但我们今天都顺利地过了,有险无惊。

    明天,我们得重装穿越“一线天”,行程大约18公里。“一线天”位于陵川县马武寨至抱犊村之间,是一大峡谷,它集雄、奇、险、秀于一身,海拔近千米,谷底与两边峰岭绝壁落差百余米,仰头只见一线蓝天,所以有“一线天”之称。

    据说其中有几处斗折曲径,前不见出口,后不见来路,似被万仞石壁所禁锢,直到近前才峰回路转。人就在山民于峭壁上开凿的一条半米、一米来宽的陡峭崖壁上行走,前两年曾有一对父子不幸在这条道上滑落深涧。出发前我曾看过最险处的图片,令人惊悚心悸。

    人在旅途,有关难过也必须得过。

    我和妻在驿站的门口静静地坐着,我独自默默地想着。那半圆的月儿缓缓地在云中穿行,已经越过了几个山尖,爬得高了些,也变亮了一些。

    我的面前是一块块的玉米地,玉米已收,玉米棒子被一大坨一大坨地垒在村边的空地上,地里只留着不高的玉米秸秆的桩,近处的一棵棵依稀可辨。地头有一些高大的山楂树,叶子已经掉光,只留下光秃秃的树枝。白天尚可见一些还挂在枝头的山楂果,现在是看不清楚了。但我分明又看见了那高高树杈上的鸟窝,它是用树枝搭建的,层层叠叠,很大,好几棵山楂树上都有。那是喜鹊的巢。

    今天我们在攀爬“北扒绝梯”时,时不时会听到一种鸟叫,开始大家都不吱声,都假装没在意,后来有个女“驴友”终于忍不住了:“它怎么这么讨厌,老叫?”但没人接话。这“嘎—嘎—”的凄厉叫声,时不时地划过那静默的山岭绝壁,很是瘆人。可恶的臭乌鸦。

    在接近马武寨时,我无意间看见一棵山楂树上有几个特大的鸟巢,就用登山杖指着喊:“鸟窝,好大。”群里最年长的“驴友”“沙洲草”告诉我,这是喜鹊的巢,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微笑。喜鹊,抬头见喜巢,大吉!

    我当时还多看了一眼那棵巨大的山楂树,只见它在离地面约一米高的地方,就分杈成好几株。我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是七株。对,没错,是七株。

    在我的老家,“七”是个非常吉利的数字,订婚结婚,篮子里的红鸡蛋总是七个。我老家那边鸡蛋叫“鸡子”,父亲告诉过我,七个红鸡子放在一个篮子里,不光是喜庆,还寓意“七子团圆”。人生能有七子,且能团圆,还有什么幸事能与之相媲美的呢?

    我们进村时,路的两旁有许多五颜六色的格桑花,她们在秋风中摇头晃脑地迎接我们。格桑花象征着爱与吉祥,真是好兆头!

    这样想着,我的心也就渐渐地宽了。

    太行山的夜来得真是快,早已万籁俱寂,杳无人踪,只有我和妻在这朦胧的月光底下坐着。我依稀听见了驿站里传来了“驴友”的鼾声。

    这里的昼夜温差比较大,我感到了丝丝的寒意。我站起身,牵起妻的手,叩响了“驿站”的柴扉。

    2023.10.23草成于太行山马武寨

    2024.3.21修改于武义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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