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一声汽笛长鸣,墨绿色长龙裹着烟尘夹着风霜,车头喷着云雾状的水蒸气,在车轮与铁轨的不断撞击声中徐徐而来,一列火车进站了……
检票口的门一打开,简陋的月台挤满了大包小包的旅人,他们行色匆匆,有送别的家人,还有提着篮子在车窗前叫卖的小贩,杂乱的脚步声与汗臭味、香烟味、嘈杂声交织在一起,长长的站台日复一日目送着离愁别绪的背影和南来北往的脚步。
汽笛声中,身材高大的夏丏尊迈着沉稳的步伐来了,他为春晖的发展冥思苦想,在二楼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楼板随着他的走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这声音是世间最美妙的旋律,汇聚成《爱的教育》;以童心入世的丰子恺来了,他的脚步印出温情的烟火气和满溢的童趣,一如他手中的画笔,轻盈随意却让人惊觉,寥寥几笔就勾画出《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的诗意意境;粗布僧衣的弘一法师来了,他走路鞋不会有声响,满怀温柔和慈悲,抬起来,放下去,脚步很轻很轻,生怕踩到了脚下的蚂蚁,他走进晚晴山房读书诵经,为春晖中学校歌《游子吟》谱曲,到白马湖边放生,从此山色青黛水如玉的白马湖缥缈着禅气……
急促而敏捷的脚步声响起,目光深邃的朱自清从宁波而来,他下车后出了站台,走在通往白马湖的煤屑小路上,传来了“沙沙沙”的脚步声。当时朱自清迫于生计,同时在宁波四中和春晖中学任教,步履匆匆往返奔波于宁波与驿亭之间。
听,那是纷至沓来的脚步,蔡元培、黄炎培、胡愈之、何香凝、俞平伯、柳亚子、张大千、叶圣陶来了,淡泊宁静的白马湖沾上了诗意文气,春晖也因此儒雅成一位拥有新思想的老先生。这群有家国情怀的民国文人,把希望和梦想都融进每一个脚步声里,用汗水浇灌,用信念栽培。
“咚、咚、咚”的脚步声由稀到密,由轻到重,直至楼板发出雷鸣般的轰响,那是惜时如金、抱书奔跑的春晖学子们,他们以梦为马,求知若渴,酷暑顶着烈日跑在操场,严冬呼着白气跑回教室,他们的脚步从不会因任何事而停下,这是充满生机朝气勃勃的脚步,是勇往直前奋斗青春的脚步。
在那个隐约可闻枪炮之声的岁月,长长的月台伴着火车的轰鸣声微微颤动,一个出口处,满腔热血的青年才俊踩着追光逐梦的脚步走进来,一个入口处,怀揣梦想的青涩少年踏欢快轻盈的脚步走出去了……
驿亭人文底蕴深厚,百余年间,驿亭经家几代人行慈善、兴新学,经世济民,乡贤辈出,涌现了以经纬、经元善、经亨颐等为代表的工商精英、革新先驱。上海开埠后,作为上海近邻的驿亭人跟着前辈的脚步,循着向善的足迹,纷纷前往大上海求学经商。当代经济大师经叔平,9岁以前恪守中国传统的教育方式从小在私塾里上学,祖母过世后,在驿亭站坐上去上海的火车,进入较为“洋化”的格致公学就学,后弃文从商,成为新中国第一代红色资本家、中国经济大师。都说上虞人撑起上海滩钱庄业的半壁江山,父亲李济生在上海开钱庄,学生时代的李升伯,读完春晖中学后登上驿亭站台前往上海求学,办工厂、兴学校、改良棉种、建造新型纺机制造厂,成为中国纺织史上的奇才。
汽笛唤醒了浙东小镇的发展,火车打开了一道通向外面的大门,带来了新思路与观念。这座小小的四等乡村小站,伴着古老厚重的轰鸣声,走出去经叔平、李升伯等驿商人物勇闯大上海,随着深远悠扬的汽笛声,走进来一大批文化名人创造新教育,他们的脚步推着历史巨轮滚滚向前。
驿亭的脚步从未停歇,他们追着风迎着光,翻开了驿亭“教育之湖,人文之湖”的新篇章。今天的驿亭正朝着“现代教育新高地、人文精神朝圣地、汇智聚力集贤地和市民休闲后花园”的目标,迈着沉稳坚定的步伐,走向更具民国风、书香味、文艺范、年轻态的诗路名驿站、共富新高地。
当绿皮火车缓缓穿镇而过时,高速列车呼啸着飞驰而过,新与旧相得益彰,古与今交相辉映。这悠悠汽笛承载着一代又一代驿亭人追逐梦想的脚步,他们一步一个脚印,走出驿亭的星河灿烂,走出驿亭的山海奔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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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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