珲春林海雪原寻虎记

1月22日，一场大雪覆盖了东北虎豹国家公园珲春片区。

当日，东北虎豹国家公园管理局成立了一支科考小队，前往珲春片区进行科考调查。这支科考小队由国家林草局东北虎豹监测与研究中心主副主任冯利民教授及北京师范大学虎豹研究团队冬季调查组、东北虎豹国家公园管理局珲春分局副局长于洪洵等科考人员组成，潮新闻记者获准随队一起深入东北虎豹国家公园腹地进行科考调查和采访。

令人惊喜的是，潮新闻记者和科考队员们在一片山林中正面偶遇一只野生东北虎，相距不足30米。

据了解，这也是冯利民教授从事东北虎豹国家公园科研监测18年来，首次野外近距离与野生东北虎面对面，以及东北虎豹国家公园自试点建设以来，首次有媒体记者用手持相机正面拍摄到野生东北虎影像。

《深入虎穴！潮新闻独家记录在吉林珲春山林与东北虎的“狭路相逢”》

潮新闻记者在东北虎豹国家公园珲春片区目击野生东北虎。戴文倩 摄

深入林海雪原

潮新闻记者到达珲春时，吉林省东部地区正迎来一场寒潮。当天出发采访前，同行人员叮嘱来自南方的潮新闻记者务必要把自己“裹严实”了再进山——上身厚棉衣加羽绒服，下身两层棉裤，脚上穿着加绒雪地靴，还不忘塞上一双发热鞋垫。

东北的风雪很“夸张”——大雪来得很猛，给人感觉珲春瞬间就被大雪覆盖了，气温也骤降至零下20摄氏度。远远望去，东北虎豹国家公园一望无际的林海雪原，已经银装素裹。

东北虎豹国家公园内银装素裹。潮新闻记者 于诗奇 摄

潮新闻记者和科考团队进入东北虎豹国家公园后，最先感受到的是一片冷清和萧瑟。凛冽寒风呼啸而过，让山林都好像冷得在颤抖。河，冻得僵硬，连空气也似乎凝固起来了。潮新闻记者工作时摘了手套，感觉手指瞬间被冻得失去了知觉。

科考车行驶在山林间，除了车胎压过雪地发出的“吱嘎”声和林子深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鸟叫，这里寂静得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么冷的天里，东北虎会出来溜达吗？”话音刚落，潮新闻记者的这番顾虑就被打消了。

东北虎在雪地里留下的脚印。潮新闻记者 王晶 摄

“停车！路上有一串老虎脚印！”坐在副驾的冯利民一下子就认出了东北虎的足迹。

通过现场勘察，这是由一只成年雌虎和两只亚成年幼虎留下的脚印，脚印旁还发现了老虎粪便，“脚印很清晰，粪便也很新鲜，它们应该是刚路过不久。”冯利民分析，老虎应该就在附近的不远处。

科考团队也瞬间兴奋起来，当然，也免不了紧张。他们知道，当虎妈妈把孩子带在身边时，警惕性高，很可能有主动攻击行为，所以在采集完样本后，大家便急忙回到了车上。

沿着老虎的脚印继续向林子深处驶入的同时，一行人把车速降到最低来“爬行”。“老虎可能就在哪个山头观望着我们，我们不能动静太大。”冯利民说，即便循着老虎的足迹，想找到老虎也并非易事。

果不其然，刚刚发现的足迹就断了线索：老虎转向路边的林子，好像跑到更高的山上去了。不过，更大的惊喜还在后头……

“东北金渐层”特意赏光“迎客”

彼时，一行人坐在车里屏息凝神，眼睛紧紧地注视另一个点位的两侧山林间的风吹草动。密密丛丛的草木环抱着白茫茫的林海，一眼望不到头。枯黄的枝干不断遮挡住我们的视线，更是为东北虎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东北虎豹国家公园内密密丛丛的草木。潮新闻记者 于诗奇 摄

“老虎，好像是老虎！”最初发现目标的是潮新闻摄影记者，他发现在相距不到30米处的一棵大树后，藏着一团黑黄相间的巨物。在现场，大家深刻感受到了“差之毫厘”的意思——要不是因为摄影记者眼尖，稍不留神，可能就会错过这激动人心的一幕。

那只野生东北虎，就在距离科考团队所在位置30米开外的密林中，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见状，冯利民迫不及待地下车，小心翼翼俯身移动，他举起长焦镜头确认——这是一只成年雄性野生东北虎。

远远望去，老虎一动不动地盘踞在雪地上，或许是在打盹小憩时被我们惊醒了，只见它缓缓站起身来，警觉地竖起了耳朵，一米多长的尾巴也露了出来。在和我们对视了大约10秒后，它转身离开，消失在了林海雪原。

潮新闻记者拍摄到的野生东北虎。于诗奇 摄

“每只老虎的习性都不一样，这只胆儿小，没碰到过人。”在东北虎豹国家公园科考研究18年的冯利民对这里的每一只东北虎都了如指掌，甚至对这里的每一道沟、每一条路也都熟记于心。但，这却是他第一次在野外与老虎正面交锋，“心情难以言表，终于见到了。”

而作为媒体记者，初次来到这片虎豹之乡，就亲眼目击了野生东北虎，我们也感到由衷地幸运。尽管当时隔着茂密的丛林，我们还是能够从它深邃而犀利的眼神中感受到“山林之王”那震撼人心的力量。同行的科考队员们都打趣说：“咱们‘东北金渐层’知道从南方来客人了，特意赏光出来‘迎客’。”

“众山皆有虎”正回归

这份珍贵的影像来之不易，但幸运背后，更是东北虎豹国家公园多年来所取得的保护成效。

“像今天这样的情形摆在18年前，是绝对不敢想的。”冯利民说，1998年中美俄的学者和林业部门在东北开展了中国首个东北虎野外调查，当时的结论是：中国已经没有定居的东北虎或可支持持续发展的种群了，“它们顶多跨过中俄边境，来遛个弯。”

如今东北虎在中国的“起死回生”，得益于国家虎豹公园内野生动物生存境况的好转。2021年10月，我国正式设立第一批国家公园。至此，一个跨吉林、黑龙江两省，保护面积1.41万平方公里的东北虎豹国家公园正式成立，成为我国东北虎、东北豹种群数量最多、活动最频繁、最重要的定居和繁育区域。

潮新闻记者在东北虎豹国家公园珲春片区目击野生东北虎。戴文倩 摄

这些年来，东北虎豹国家公园俨然成为了野生动物的天堂。在此行“寻虎之旅”沿途，潮新闻记者频频能看到成群结队的梅花鹿、狍子等许多野生动物，雪地中到处可见各种野生动物留下的足迹。

“这里到处都是美味可口的‘小点心’，东北虎豹肯定待着就不愿走了。”冯利民表示，充足的食物来源留住了越来越多东北虎豹，随着当地生态系统的进一步向好，对生存环境要求更高的东北虎豹开始在此区域定居，虎豹种群数量逐年增长。

东北虎豹国家公园里的梅花鹿。潮新闻记者 于诗奇 摄

潮新闻记者从东北虎豹国家公园管理局了解到，东北虎豹国家公园处于亚洲温带针阔叶混交林生态系统的中心地带，区域内保存了东北温带森林最为完整、最为典型的野生动物种群。目前，试点区内生活着中国境内极为罕见、由大型到中小型兽类构成的完整食物链。食肉动物群系包括大型的东北虎、东北豹、棕熊、黑熊，中型的猞猁、青鼬、欧亚水獭，小型的豹猫、紫貂、黄鼬、伶鼬等。食草动物群系包括大型的马鹿、梅花鹿，中型的野猪、西伯利亚狍、原麝、斑羚等。

据最新数据显示，东北虎豹国家公园内野生东北虎、东北豹数量由2015年的27只和42只，分别增长至当前的50只和60只以上。东北虎幼崽成年率由33%上升至目前的50%以上，国家公园腹地的珲春地区更是恢复到“众山皆有虎”的历史风貌。

当下，东北虎豹国家公园越来越好的生态环境，成效越来越显著的保护措施，使得野生东北虎、东北豹频繁亮相，以往它们零星现身的“新闻”正在慢慢转变为如今的“日常”。

与此同时，吉林省和浙江省是对口合作省份，也更期待两省间接下来在生态保护、野生动物保护等层面，能有更多发展合作的空间与加强，进一步丰富和提升对口合作的维度与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