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叶一苇一巨幅看其篆书的三个特点

2023年，武义县乡先贤叶一苇先生已仙逝十年。叶老先生一生历经坎坷，然而始终笔耕刀刻不辍，诗词、书法、篆刻、印论、地方文化研究等领域成果丰硕，蔚为大家气象。

所谓大家，一定是在各个方面出类拔萃者，也即谓全，全然后通。叶老之艺，在其贯穿一生的传统文人精神的指引下，以诗词为经纬，编织了其书法篆刻的华袍。从此一角度看，叶老在各个方面的成就灿然，是传统文人以诗词言志，以书画娱情，而无心插柳成大家的典范。

叶老为人谦淡冲和，待人极平易。我识叶老，源于与其孙女曾同在一校工作。某年教师节，我托其孙女带去一束鲜花，叶老高兴，说难得还有人记得我是一个老师。之后我有机会带上习作拜访，他细看之后，告我“熟”之一字，所谓精熟、熟练之意。叶老说话语气柔和，并没有大名家的居高临下，所做的指点也直指缺点，并不藏掖，至今，“熟”之一字，感念在心。

叶老回乡后，特于武义绿茶情有所牵，多次赴茶园、茶山游览，也有诗记事，著名的“一场春雨后，云雾遍山乡”现在成为了武义茶业的代言诗。武义乡雨茶业公司的祝凌平收藏有叶老所作篆刻多方，书法作品多件，其中一件，允称巨作，多次观赏，有所启发。

论及叶老书法，首先要把握的是其书法与篆刻之关系。自有“印从书出”之论，印人将此奉为圭臬，叶老也不例外。叶老一生刻印过万，成就当然最高，但叶老之习篆，初从邓石如、吴让之，早期作品可以看到其体式多从邓石如法，中锋裹束，用笔圆转，绵里藏针，结体则典雅端丽，现刻于北岭公园的对联体现了这一特色。

中岁之后，转师大篆，又受吴昌硕影响，金文自由，用笔厚重沉实，加之叶老晚年研习草书，在篆书的婉转中融入了草书的流畅，更见其篆法纯熟，收发由心之感。叶老篆书自小篆入，从大篆籀文出，浸染此道逾半个世纪，从其存世作品看，初期谨严，后至贯通，用笔老到，天真烂漫。同时，叶老将所作篆书与其篆刻结合，多有创变。叶一苇艺术馆存有一件叶老长卷，其中多有随手挥洒之篆，一件件作印章布局，似乎是叶老平时写印稿之习作，可见，叶老是有意将其篆书与篆刻并行。及至晚年，叶老之篆炉火纯青，多有大小篆杂糅，且变异部首位置而合说文者。

叶老篆书的第二个特点，是多自撰之诗词，而能借此一古老书体抒情写意。叶老本身一诗人，其诗情勃发，多有佳作传世，回乡定居后，偶然出游，举目所见乡里乡亲，辄有所咏。从书法角度而言，以篆书写诗，其实乃大不易事，盖因诗要抒情，而篆书多需冷静，但叶老用其通会之笔，随手挥洒，而照样达到了抒情写意之目的。如叶老赠乡雨茶业公司这件篆书，其时年94岁，整幅作品高90公分，长300公分，尺幅巨大，横书其自作诗四首，写“石井里”二首、“农村所见”二首，写景状物，语浅近而意隽永，情感喜悦而又克制，用其纯熟之篆，一任自然写出，绝无摆布造作。以我浅见，其诗语之隽永，与其书法恰成一对比，诵其诗，观其书，而有悠然南山之感。九四老人，如此巨幅大作，举重若轻，令人惊叹。

叶老晚岁开始研习孙过庭《书谱》，故其篆书，时见草意，这应该是叶老在得篆书之“纯熟”之后，进而追求“生拙”“自然”。孙过庭《书谱》里说到“篆尚婉而通”“草贵流而畅”，在篆书和草书之间，是有书体本质上的相通的，这种相通首先是书写意趣上的，篆书有草书的意趣，故而神采飞扬，草书有篆书的点画质地，故而沉稳坚实，二体之间，叶老转换自如。试看叶老晚年之作，确实给人以草书写篆字的感受。其点画流转，纯任笔所之，尤其在转折处，最能看出其中韵味。

叶老篆书第三个特点是浓墨中锋，据书法家林鸿先生介绍，叶老作书，用通行之一得阁墨汁，浓稠而绝不加水调和，往往一气呵成。林鸿君云，捧其诗作，满手墨香，而力透纸背。稍有书写经验者，当知浓墨书写之难度，而浓墨中锋，尤见其难，盖用笔之速度要与墨调和，而中锋铺毫，又需力在笔中。叶老此等做法，与传说吴昌硕写字用墨糊相合，都是浓墨中锋，老笔作书，信乎奇迹！（作者供职于武义县文化馆）

黄俊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