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天了,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东想西想睡不着觉,总觉得自己太无能了,人家轻而易举的事到我这儿就很难!”在浙江省人民医院临床心理科门诊,30岁的小陆(化名)一脸憔悴,眼睛泛红,“到底是在婆家还是回娘家过年,太纠结了。”
过年留婆家还是回娘家,她左右为难
小陆老家在河南一个县城,离杭州近千公里。读研时,她曾一度纠结毕业后留在大城市拼一把,还是回到家乡那座经济还不错的小城过安逸的日子。“我算是恋爱脑吧。校内篮球比赛,学长,就是现在的老公,屡屡漂亮得3分球,把我迷得不行,心里的天平很快倒向一边。”
小陆是独生女,爸妈恩威并施,劝她回去,“工作不用愁,房子车子都已齐备,也有青年才俊可选择”。看她不为所动,又加码,“远在他乡,有矛盾无法找人倾诉,受委屈了会感觉孤零零,到时别哭着喊着来诉苦!”
结婚的时候,小陆和老公说好:以后春节过年,两边父母,一边一年。小两口第一年过年在婆家,第二年小陆怀孕了,“全家围着我转,孕前期一直反胃,想吃各种面食,婆婆就每天变着花样给我烧面,还千方百计弄点我喜欢的汤汤水水,每天问我要吃什么,连平时不事家务的公公也跑出跑进,真的很感动!” 。
想想到娘家开车得10小时,坐高铁或乘飞机,都需再转坐汽车颠簸近一个小时。两亲家一商量,孕妇还是身体为重,避免舟车劳顿,还是留在婆家过年。
“一家一年,咬咬牙,绝对不要让步啊。亲身经历告诉你,一旦放弃,人家会习以为常,理所应当的。”对于也是远嫁女的同事提醒,小陆一笑了之,心想哪需这么多心机,“我们公婆及老公都明白事理,开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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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年疫情,大家尽量少出门,过年的时候,小陆都没回去。
对于2024年的春节,小陆早早和老公商量,要回自己家过年,“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和老公说今年除夕一定在我家过,他同意,公婆也说应该。其他时间也曾回去过,但与过年意义还是不一样。5年了,我爸妈第一次能与女儿、外孙一起年夜饭,肯定高兴得很。”
不想,又节外生枝。元旦期间,小陆的婆婆发烧,一查是乙流,有气无力一个多星期;进入中旬,天冷,又没按时服药,小陆的公公“老慢支”发作了,胸闷、咳嗽,喘不过气来,不得不住院。
“两天前,老公从医院探望回来,欲言又止,眼光躲闪,我心里就咯噔一下。”追问下,他吞吞吐吐说出老人的愿望,能否过了年,比如初三或初四,再去河南,“俩老人病病歪歪,再带走家中开心果,一家老小热闹惯了,却在过年时一下冷冷清清,了无乐趣。”
对小陆来说,这简直当头一棒:一边是翘首以盼,隐忍5年的父母,另一边待自己如女儿、竭尽全力将孙子带大到幼儿园、以后还得长期相处的公婆……
“一想到爸妈可能又得两人过除夕,眼泪就不由自主流下来。”小陆快崩溃了。
互不相让,小夫妻决定各回各家
“几天前,门诊也遇到过一位因为‘哪过年’争吵不休的女性患者,患上轻度焦虑症。”浙江省人民医院临床心理科副主任(主持工作)廖峥娈副主任医师说。
廖峥娈在门诊 受访者供图
27岁的小赵(化名)瘦高清秀,来医院急诊科自述胸闷乏力,可做了检查后发现,身体并没什么毛病。医生了解到一些情况,就建议她转到了心理门诊。
小赵(化名)家住杭州郊县,老公小金(化名)家远在黑龙江。他们是北方一所大学的同班同学,在校时两人就互有好感。毕业后小赵听从家里意见,入职杭州一家公司,小金紧追不舍,也跟着来到杭州。
小赵跟医生诉苦,结婚前丈夫还蛮好说话的,可婚后脾气渐长。
“去年过年时去了东北,有点受不了。”小赵表示,外面零下一、二十度,屋内有二十八、九度,冷热交替下,咳嗽,发烧,来去共7天,输液就4天,“他们好客,但重油,多熏烤,酒量又大,一桌子油汪汪的……”
今年春节,小赵本打算要小金和自己一起在杭州过年,但丈夫死活不肯,说最好一起去东北,否则就各回各家。
说起去哪儿过年的事,小金也觉得委屈,“我特别喜欢热闹,老家亲戚朋友多,吃的东西也多,像锅包肉、小鸡炖蘑菇、酸菜籴白肉,还有红肠,马迭尔冰棍……想想,口水就泛滥。”在他看来,自家在老婆家过年也不习惯:亲戚不多,没什么过年气氛。“但我还是尽量去适应。今年东北旅游这么火,我们这么好的条件却不利用。”
另外一方面,小金觉得到老婆家车程也就是两小时,“除非她爸妈来杭州,像中秋、国庆等节假日,大都去她家。去年到她家过年,我们初四才回东北。”
小金无奈地说,回去后,老婆嫌这嫌那,自己一直低眉顺眼陪笑脸,哄父母高兴,“你想啊,新儿媳第一年就不在婆家过除夕,免不了亲戚及街坊邻里说三道四,老人脸上挂不住啊!”
小金也是独生子,亲戚已传话来,别娶了媳妇忘了娘!“老婆坚持说怕冷不愿去,那过年就各自回各自的家吧。”
为这事,小夫妻吵架后又冷战,僵持着。小赵觉得丈夫不考虑自己的身体,也和婚前答应的什么都依自己完全不一致,连气带烦,就把自己气坏了。
经过近一小时疏导,小赵觉得心情好了不少,想通了,表示会心平气和与丈夫谈一次,实在不行,就按他说的各自回家。“试试吧,各方面能顾及,可能是次不错的体验,也说不定。”
快过年了,心理医生常扮“老娘舅”
“临近过年,去哪家过年这个问题浮现上来,加上日常的一些家庭琐事,在小夫妻之间,有时候,佳节反成为不良情绪的诱因。”廖峥娈说,“当一个人面临回娘家还是回婆家这样的选择时,可能会反映他/她在对家庭的情感纠葛。”
对于男性而言,带着自己的妻子回到婆家,一方面是一个向父母亲宣誓自己已经独立成人的极佳机会。很多男性在中国家庭里一直会被认为是一个“小孩”,所以他心中急需机会去脱下这个“幼稚”的外衣,另一方面,男性也会有从自己原生家庭中彻底逃出的恐慌。
对于女性来说,家庭的归属感更强。廖峥娈解释,女性受到的社会评价会更多样,其本身就有更强的离开原来家庭的不舍感,“并且女性的父母本身也会有更强的,女儿嫁出去的落差,所以女性会对回婆家这件事也尤为看重。”
“咨询中,我们并不会直接给出建议,而是会把这件事对于当事人有着比表面更深层次的意义展现给双方看,”廖峥娈认为,在感受到这部分之后,当事人想法就会随之变化,后续的相互理解发生后,理解和彼此尊重就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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