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山,如果冬天也是葱郁的,你大抵也很难抑制住冬天去爬山的念头。
山道两边最多的是栎树,庞大的树冠互相纠结在一起,有遮云蔽日之势。主干粗壮,长了不知多少年。最壮观的要数旁虬杂乱的斜枝,或成秋千,或成门洞,或成圆环,或成武士,或成长颈鹿……令人啧啧称奇,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神笔与鬼斧神工。虬枝上覆着厚厚的、鲜绿的青苔,似穿上了绿色的毛毛新衣服,让人忍不住想去摸一摸,恍惚间,像摸着羊羔毛。
半山腰有一个地方叫四照花,每一次爬山,一路念着四照花,心里似有明灯一盏,腿脚仿佛也有了无穷力量。到了这个地方,冬天爬山最快乐的节目——“摘四照果”就来了。成片的四照花树,高大的树上红彤彤的果子已经熟透。爬上树,蹬着枝干一摇,果子纷纷落下,落在树下覆着厚厚草叶的垫上,形似荔枝的四照果一个个完好无损。轻轻一咬,皮就破了,露出清甜软润的果泥,三下两下就下肚了,边吃边收一些放入包中,似乎把冬山的精华也一并收存储藏。
树间,有片片、簇簇怪石嶙峋。走累了,石上一靠,想起一首打油诗:一块石头一棵草,害得老子满山跑!莞尔一笑。四时不同,此刻彼时不同,每个人眼中各自不同,是瘾是心魔是执念。
脚边杂草最多。寂寂无闻的杂草,肆无忌惮地生长着,狂野的精神也感染着行人,让人忍不住引吭高歌,抒情的《小草》唱罢,《青藏高原》已经顺着山峰直抵白云间。那些声音里,似乎也贮满了郁郁的绿。不知名的草,开着花的,结着果的,不开花也不结果的,自行其是,各行其道,互不羡慕,各自灿烂。
一些蘑菇,在路两边的树下,白色的、酱色的、咖色的、紫色的……不多,但这些蘑菇像精灵,偶尔一朵,或三两朵,总和人在玩捉迷藏。捡了放在手中,小心捧着,闻一闻山的味道。
越走越高,终于,登上了山顶。离天最近的地方,阳光更烈。举目四望,远处来时路隐没在绿海深处。星罗棋布的村庄,四通八达的道路渺小得如同卫星图一般。碎石块堆叠的几座石堆,一字排开矗立在山顶处。飒飒风过,听风白云间,灵魂自由与舒畅恣意天地间。
在这样的冬天里,你会发现,一座山对你来说,最触目的,并非山的高大,而是山郁郁葱葱的绿,山莽莽苍苍的绿。那绿,太过厚重,太过庄重,太过浓重,它把春的活泼、夏的浓烈、秋的娴静,一并收藏成了冬的稳重。凝视之下,你会感觉它表面静如处子,内里动如脱兔。那是生命在积蓄力量,在暗流涌动,在蓬蓬勃勃。
再好的摄影技术,不如眼睛收摄的山川。再好的画家,也画不出心底的河海。人生海海山山而川,最美的风景在冬山,在脚下,在你眼里。
冬天,一定要去爬一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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