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电影《三大队》,纯属意外。吃上电影院的“霸王餐”,还真有点“无心插柳”。原本通过手机APP买了电影《怒潮》的票,到了电影院才知道临时被撤档。客气的电影院,于是有了免费观影的骚操作。而影片《三大队》的出人意料,以致三天之后,我仍念念不忘,反倒感恩电影院的客气,才有商家、影迷如此皆大欢喜的结果。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忠于内心的感受和想法,我决定试着记录影片《三大队》的三块“切片”。
“我要这朗朗乾坤下事事有王法。”这是片尾曲的一句歌词,印象太深刻。因为打动人心,所以记忆犹新。“要”若要用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法分析,是“我”这一个体内心深处一种潜意识的外在表现,是人的欲望,是力比多,是多巴胺,更是一种执念与信仰。《三大队》若换个标题《追凶五人行》或更贴切。
电视剧《便衣警察》主题曲《少年壮志不言愁》在该影片中三次响起。每一次响起,我就想起上世纪90年代,我那痴迷于这首歌曲的小学数学老师。她不但自己喜欢,还要让我们学、唱、爱。当时的小学生懵懂、不开窍,甚至有些叛逆,因为不爱,常常和老师“对着干”,或许是“负负得正”的缘故,这曲子不但记得住、会唱,如今脑海中常常想起可爱的老太太形象。这多少有些反讽,可这就是现实。
切片一:英雄群像与英雄主义
言归正传。上述调侃正是出于对影片《三大队》的欣赏,可光有对刑侦警察的坚韧与信仰的赞美是浅薄的,降维打击了该影片。影片的故事梗概为,刑侦大队队长程兵(张译 饰)带领的刑侦三大队,在办理一起恶性案件的过程中,导致嫌犯之一意外死亡,“脱了衣服”入狱。出狱后,程兵等五人坚持以普通人身份追踪在逃嫌疑犯王二勇,最后只剩程兵孤身一人,续写“英雄主义”的悲情乐章。
维特根斯坦有幅兔鸭图,一个角度看是兔子,另一个角度看是鸭子。
刑满释放的程兵,第一时间除了非正式的“关怀”外,接到刑案中父亲的一袋“茶叶蛋”。死者家属的信任,是刑警肩上的千斤重担,这促使程兵在狱中誓言“抓到真凶”的决心更为坚定。常人眼中,为了破案,把工作和家庭都搭了进去,犯浑犯傻。可在程兵等人眼中,这个问题不解决,心头刺不拔,无法自我说服,无法继续前行。这系列操作,是兔子还是鸭子,是英雄还是狗熊,见仁见智,各花入各眼。
在英雄的认知中,在一名刑警的既有观念中,破案是使命必达,更是理所当然应有的信念。原著中,程兵出狱后,一人独自追凶查案。而在影片中,五人行在一半的追凶时间里,是并肩在一起的。天南地北,湖南长沙、四川德阳、辽宁沈阳、广东茂名,一路风餐露宿,在社会的底层隐忍,饱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和煎熬。每走过一个地方,有一位同袍“扛不住”告辞,这不是“掉队”,不是思想觉悟低,而是符合人性的正常选择。孤家寡人,单枪匹马地持续追凶的程兵,接着辗转到了云南西双版纳、贵州铜仁,程兵的英雄主义凸显。
五人追凶的着力点在于刻画英雄的群像,符合儒家思想家国情怀的主流文化,亦步亦趋大众既有的审美和认知。后半段的独胆英雄程兵的影像呈现,是对个人英雄主义的有力书写。集体与个人,国家与家庭,鱼和熊掌常常不可兼得,两难抉择彰显人性。这引发无数观众思考与共情。
切片二:孤独是永恒的困境
柏拉图《理想国》中有则著名的《洞穴寓言》故事。柏拉图在写这则寓言时,心里想着是他的老师,孤独无同伴的苏格拉底。故事的内涵是先行者永恒的困境。苏格拉底是获得机会走出洞穴看到太阳的先行者。如果他不把洞穴外的真相告诉一直身处洞穴内的同仁,良心上会有所不安。然而,当苏格拉底将真相告诉洞人,同仁与他的认知并不在一个层次上,他们不会理解洞外有太阳,万物皆可变。苏格拉底所言不会被理解和认同,更会被“洞人”视为异端,甚至招来杀生之祸。苏格拉底的审判、辩护,最终服毒自尽以“死”明志,一番闹腾后的悲凉。柏拉图以故事方式暗喻苏格拉底是走出洞穴的孤独者,世俗的贵族及青年均为洞人。
影片中程兵同样也是孤独者、先行者,苏格拉底式的“有良心”的人。
驳船码头的清洁工程兵,公园里无助崩溃坐地的程兵,从意气风发到沧桑白发的程兵,现实中的无力感反衬主人公内心的坚韧信念,现实的悲剧就是人世间最大的闹剧。程兵出狱后的四年时间内,每天COSPLAY着不同的社会人,空调维修工、保安、清洁工、快递、送水工等,多幅现代性的面孔“变脸”似的更换,内心的孤独是普遍性和永恒性的。在选择追凶和破案时,已注定孤身上路。
影片主创团队加了四条支线,牢头的过命兄弟的考验和帮助;狱友阿哲改邪归正,以命追凶地两肋插刀;警队组织的关怀和帮助;女儿最终的理解与和解。这四条支线,多少给孤胆英雄助力和些许温暖,给影片增添了暖色。或许应证了《百年孤独》中这样一句话:所有的灿烂都将逝去,只有孤独才是永恒。
切片三:虚无超然于现实
影片中,程兵追凶追到了贵州铜仁某花园住宅小区内,一场等待许久的蓄意斗殴,发生在送水工程兵与嫌疑人王二勇之间。10余年过去,科技发展,口供为主要刑侦手段的时代已经远去。当王二勇正要离开派出所时,全国联网的刑侦系统拉起了警报。零口供之下,王二勇被绳之以法。命案终于告破。
此时一个长镜头,与程兵迎面走来的是三大队的师傅、四位同袍。虚无的想象,幻灭的镜头,路尽头,程兵迷茫地回望众人和来时的路。程兵的眼神中,有欢喜,有兴奋,有不知所措。命案必破对于三大队而言,一个被撤销的曾经辉煌的组织,是否存在意义,存在多大的意义?或许对于程兵个人而言,这是重新出发的起点。可谁人能回得去吗?
在哲学家眼中,人的行动是靠人为这个世界所赋予的意义来驱动的。这里所指的所谓意义,是指一定要达到某种永恒性和普遍性。反之,就是无意义的。
正如影片中主人公程兵觉得,全身心地投入、参与追凶这件事情,是因为他参与到了某种普遍性、永恒性的事业当中。刑警使命和责任就是破案。“脱了衣服”,程兵骨子里仍然是一名警察。命案告破,嫌疑人落网,程兵自然远离自我的空虚和虚无感之中。他的理想信念存在于精神世界,超然于现实世界。
中华民族在每个不同历史时期从来不缺程兵式的人物,这个时代更需要这种坚韧奋斗、精神信仰。从2021年起,每年的1月10日设立为“中国人民警察日”。在第四个全国警察节来临之际,祝福全国200余万公安民警平安、喜乐,道一声,“您辛苦了”!
备注:此处“切片”不属于医学或计算机编程范畴,而是网络用语,特指网络直播中,将精彩部分剪辑出来,形成新的短视频,此处隐喻影片《三大队》中引起笔者思考,个人视角中认为精彩的部分。
作者简介
刘妍,青年评论家、作家。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新文艺群体委员会委员。2021年“西湖论坛”,2023年“西湖论坛·天山会议”嘉宾。首届全国文艺评论领军人才培训班学员。散文集、评论集若干部等,文学奖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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