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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报

    晚潮|买书、读书的故事

    潮新闻 田渭法2023-12-18 04:06全网传播量3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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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爱书,但我非书香门弟,斗室陈书颇少,加上镇上没有一个图书阅览室,因此买书读书是我写文章做学问的一项重要任务。

    我买过无数次书,唯三、四次影响最深。

    第一次在1980年春节。那时新版精装本三大册《辞海》刚出版,我立即到镇上的书店查问。书店的同志说共来了两套,一套购去了,还剩一套。我十分高兴,可是欣喜的热浪刚涌上来,遗憾的失望立即压了过来。一看书价,我大惊失色:三册共五十四块钱哪!应该说五十四块买一套精装本《辞海》并不贵,但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家不富;自己虽然光棍一条,没老婆、孩子的挂牵,可月工资仅比我二十六岁的年龄大一点,这书价非同小可啊!

    没有办法,我只好向朋友借。凑足数目,我像得宝贝似的把《辞海》捧来。这一路,脚头特别轻,心情特别好,一到斗室,像妈妈请菩萨大人一样,虔诚地把《辞海》放在桌中央,然后小心翼翼地用牛皮纸包起来。借钱要还,我节衣缩食,粗菜淡饭。患过吸血虫病,我的肠胃不好,吃了一个来月的酱菜,肠胃大发脾气,“胃气病”终于卷土重来。我打着呃,吐着清水,吃着药,困伏在书桌上,但每当我见到三大册崭新的《辞海》,每当我疑难中向它求援的时候,元气大振,这效果远远超过了“西米替丁”胃药片。

    那一年,浙江日报社评论部刘茂银老师(后为评论部主任)来牌头看我,他向我预约、联合撰写一本由叶圣陶先生题书名的《勤学佳话》,同时说有一本《辞海》缩印本快出来了,到时他会帮我买一本寄来。过了些时日,我如期收到了刘老师挂号寄的缩影本,付了22元钱,再把三大本《辞海》原价让给了一家中学图书室。

    书籍,是通向人类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的阶梯。对于一个写文章、做学问的人来说,视如珍宝。那时候,我读书一般去牌头中学图书室,或者绍兴农校图书室。

    牌头中学图书室老师叫胡圣明,是杭大体育系的毕业生,他说因为患癌症,校领导照顾他到图书室,我一边看书,一边问他吃的什么康复药,他从抽屉里拿出一瓶“青春宝”说吃这个。“青春宝”当时比较贵,配料讲究。他也喜欢问这问那,有时候他还找我在医院配药。我在中学图书馆看的大都是世界名著,一般先看内容介绍、评论,然后再读原文,厚的书就翻着看,选节看。图书室还有一些不供学生、教师看的“无标签”书,这些书大多没公开出版,是学校上世纪七、八十年留传下来的。我去绍兴农校图书室相对较少。一位女的管理员也比较热情。

    后来我夫人因为喉声带不好从镇中心学校调牌头中学做后勤,读书与写作相结合,我“渗透”到学校资料打印室,把写就的中篇《船》和《远山的呼唤》请戚老师和金老师打印。小说《船》受到刘绍棠老师的称赞,还受到《健康报》社长纪云龙老师的肯定。纪老师说,见到我们报上发的小说《拜年》和报告文学《西子故里光明曲》,又读到《船》,启发颇大,离休后要像《船》的写法,回忆在山东半岛的革命斗争故事,你这个浙江人的文笔已经在我的头脑里了。果然,他离休后写出20万字的回忆录。

    1985年10月初,我在镇上打听到附近一家倒闭的厂要处理一批书籍,立即跑去。一见,高兴得几乎立即抢了过来。这批陈书,全是外国文学,有霍桑的《红字》,布宁的《乡村》,有英国、法国、苏联、拉美的名著,共三百册之多。书质很好,有的甚至连翻都没翻过一次。厂家说之所以这样处理,是因为这批外国书是个累赘;厂里的职工不要看,更记不住名字,况且老厂又瘫痪了。但当时作主的人外出,我又急于赴北京西山参加文学讲班学习,只有把买书的事委托友人洽谈。

    北京回来后,我去拜见厂方作主的新任的王厂长。此人我不熟悉。他愿意打五折卖给我。

    他派人点了书册,累计了单价,原价共四百元,五折计算,我应承付二百元钱。当时敲定:星期一交款,后提书。

    谁料到天有不测风云。礼拜天忽然接到家里的信,家里造新屋急需寄款二百元,否则砖瓦厂的黄砖难提。无奈,我遵了父命,但买书的事只好告吹。去借二百元钱买书?将近年关,爱人会不会闹翻?星期一我没有到厂方去交钱,但心里恋着三百多册外国文学,又舍不得“回话”。失眠了一夜,厂方来电催我交钱,我抬着沉重的步子进办公室,只好叹口气推说“买不起”,表示歉意。

    “介大一家医院出不起二百块?”主人盯着我。“只五折价呀。”

    “我是自己买的。”我窘迫地红着脸声明。

    一听说是自己买的,主人忽然用鄙夷的生意人的目光瞧着我,他挺挺的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我们的书有些翻都没翻过,又是前几年出的,比现在书店上便宜得多,你到街上卖,能赚上几十块哩!”

    我再次声明:“我现在没有钱。”

    “款么,可以欠一欠,等你把书卖掉后再交。”

    我的脸被王厂长的误解激得烧了起来。这几乎是对我的侮辱!

    反正我不买书了,我用严厉的话证明自己。“王厂长,我实在交不出钱。我一旦买了这些书,怎会上街去卖呢?我不做生意,只是想把这些书读个遍,汲取点营养,借鉴点方法,对今后写东西有用!”

    “噢,”王厂长微歪的嘴忽然纠正过来,用一种吃惊的神色和目光重新看着我,仿佛是一位法官要判断我是不是一个真正的读书人。好长时间,又问我:“你是不是医院那个写文章的人?”

    我通了姓名。刚要转身返回,有只粗大的手突然拖住我。他用一种信任又伴有怀疑的口吻自语说,“我真想不到你为了看这些甩掉书,会拿出二百元来买。我们厂里的职工可从没一个人过问过这些书。”他接着说:“既然这样,你不去做买卖,我帮你提议提议,再压点儿价,反正这批书分给职工,也是当作毛纸扔扔掉。”

    我当时没敢答应,因为压了价我照样付不起书款。

    大概过了三、四天,我正在吃饭,王厂长忽然登上我的家门,说厂里的书籍愿意压为三折卖给我。我不敢应吮,怕只是他个人作主。他笑了笑,从袋里拿出一份讨论的意见。我这才百分之百地相信了。

    我一共交了八十元钱,其中借了叁拾元。

    四大箱外国文学用双轮车运进了自己的斗室。小小的斗室负荷超重,可以我的心多乐意啊……

    我把双本的或有三本的同名书,赠给文学爱好者。其时,浙江日报文教部姚振发老师(后为文教体育部主任)的女儿正在牌头中学读书,我把书带到书桌前让姚老师挑选。姚老师挑选了10来本,带回了杭州。

    有了300来部外国文学,读着读着总认为缺少了点什么,是不是缺少外国著名的思想家和哲学家的书?是的!如果搜集他们的著作有很大困难,了解了解他们各自的经历和主要思想、哲学内容,也很有必要。恰好,1993年秋去京,住在旧鼓楼西大街附近,参观了宋庆龄故居后,见一小书店,居然是中国社科院出版社的。出版社刚于1992年编写出版了《外国著名思想家译丛》,我顺手拿起第三套,一套共有10本,小开本,内有帕斯卡、康德、黑格尔、叔本华、达尔文、柏格森等。出版社出了6套,我说我全部买。价格也便宜,共300元钱。买回家,于是常翻翻,常读读,只是水平有限,有些比较难理解。

    资料图。CFP。

    如果说我买书是为了读书,提高自己的知识修养,那么我2001年买的那本科普书却“害了人”,惹上了“麻烦”。

    那天我抽空在书店看书,忽然见到一本由美国医生写的《女人的身体,女人的智慧》,这部50多万字有700多页的书,由光明日报出版社和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价格也只有36元,但已销售250万册,被认为是美国著名畅销书,点评人和美国公众广播公司强力推荐。

    我翻了翻,认为这个书写法独特,它把女人的身体用文学笔调和科普笔调描绘得淋漓尽致。居然可以这样写科普,这样向人们传播人体知识。我也喜欢写医学科普,于是买了读了,放在我家不远的科技部办公室。科技部有2人,一是夫人外甥女,二十零的年纪,一边读书一边工作,一是夫人的外甥媳妇,30来岁,已有一个男孩。

    那时我大多时间在杭州卫生部《中国卫生》杂志浙江办上班,很少回家,也很少去科技部。

    一次,我到科技部,外甥媳妇楼伟丽叫住我,说,“小姨夫,我要去查个CT和磁共振。”

    我惊讶:“什么啦?”

    她推过来一本书。呀,就是这本《女人的身体,女人的智慧》。

    “这书是我买的呀,你们看好了,也可增长医学科普知识!”

    楼伟丽打开这本书的第302页,“你看看中间这段。”

    我认真看起来,美国女医生这样写道:

    “乳头溢乳现象,最常见于乳头受到刺激之后(如做爱之后)。它没有什么危险性。妇女在给婴儿哺乳之后,可能会有一年或更多时间乳头溢液现象才会完全消失。如果是乳头在没有受到刺激的情况下出现乳头分泌物——分泌物可以是乳状的或者是略呈绿色的清亮液体——那么应该验血来测量催乳激素的含量,以确认该妇女是否患有罕见的脑垂体肿瘤,有时这种极少见的情况是由于导管组织良性生长造成的。”

    楼伟丽带着一种恐慌的神情望着我,我问她溢乳情况,她说看过这书有段时间了,心里一直不安。我问她有没有头痛,她答有的,但视力上没有改变。

    我于是给市人医有关人员打电话,请医生帮助楼伟丽检查。

    楼伟丽第一次去医院没检查,熟悉的医生说她没事。过了几天鼓起勇气做了CT和磁共振,报告单一出,她全身颤抖得不能走路了。

    垂体肿瘤!她哭着诉说,她的表姐也是因为得脑瘤在上海手术不到2年去世了。

    怎么办?她自己要手术,而手术不能去上海只有杭州。

    我联系某院办公室主任,请了一位比较权威的医生。

    医生检查后说,这种垂体肿瘤可以生长很快,也可以生长很慢,他经手的有确诊后20来年不动手术的。听话听声也就是劝楼伟丽暂时保守治疗。

    可是楼伟丽却要赶紧手术。

    手术动了,医生说动得不是很理想。因为垂体瘤体较深,切了大部份,小部份切不到,只好罢手。

    手术后一年半,楼伟丽丢下丈夫和一个很小的孩子去世了。

    我夫人指责我:都是你,买了这么本短命书!她读了,症状、体症对牢了,手术了,去世了,如果不看这本书,说不定好好地活着呢!

    她可能说得对!

    楼伟丽的儿子原本读书很好,我夫人常夸他是北大、清华的料,可是母亲一去世,影响了他。参加高考那年,他只考了一门就放弃了。后来他逐渐在迷茫中找到自我,加上父亲的引导和督促,经过努力,今年已经考出了二级建造师、预算造价师等三四本证书,最近他已经报了建筑类的研究生!我和夫人很为他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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