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大漆花茶盘、一套晕金彩绘大漆瓷盖碗、两只蛋壳镶嵌犀皮漆斗笠盏。
近日,钟奇君所作的大漆茶具套装《牡丹香》在2023浙江“非遗茶生活”传统工艺联创大赛中荣获金奖。
从设计瓷胎到底胎制作,再到最后的描绘图案,这一套《牡丹香》,钟奇君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大气雍容的牡丹、低调沉稳的漆艺,完美契合,惊艳众人。
如果说瓷器象征着中华文化的温润大气,玉器代表着中国人气质的典雅高贵,那么,漆器就代表着中华文化低调涵养和超凡绝俗的品质。
说到“漆”,大多数人第一反应必然是油漆。然,此漆非彼漆。大漆也叫生漆,或者叫天然漆,是从漆树上采割的纯天然液体涂料,与油漆一类化工涂料全然不同。
中国是漆树原生地,是大漆的故乡。在七、八千年前,中国先民就开始以漆髹物。秦、汉、三国时期,“无器不髹”,大量髹饰华美、形制多样的实用漆器融入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宋、元、明、清时期,中国漆工艺达到历史最高峰,技道合一、髹饰相融,并逐渐转向装饰性的审美。在历史的长河里,漆艺就像一颗明珠,一直珍贵,一直闪亮。
然而,当漆艺在世界各地发扬光大之际,为何在发祥地中国却日渐式微?
与钟奇君的聊天中,记者了解到,由于文化断层,当今民众对漆艺的认识非常有限;其次漆艺本身的技术要求高,无论是艺术品,还是工艺产品,制作繁琐,耗工费时,难以实现批量化生产,这也决定了漆器的价格比较昂贵,让人望而却步;另外,就制作来说,大漆极易引发皮肤过敏,且髹漆工序多、生产周期长、工艺难度大,十分考验人的耐性。
或许正因发展艰难,更坚定了钟奇君传承和发扬漆艺的决心。
钟奇君的父亲钟宏云是省非遗武义大漆髹饰技艺传承人,钟奇君自小耳濡目染,也因此萌发了兴趣。
他说,“因为漆的可能性非常多,可以在瓷器上做漆,可以在竹子上做漆,可以做木胎的漆,还可以在麻布上做脱胎的漆,漆工艺里可以做蛋壳镶嵌,可以做戗金、晕金、彩绘……漆器千文万华,让人有无限深挖拓展的空间,就算把一辈子的精力全花进去,都足够让你能深入去研究探索。”
钟奇君18岁便跟着父亲学做漆艺,如今也已是武义大漆髹饰技艺第五代传承人。
与父亲钟于传统漆器不同,钟奇君偏爱金缮。相较于锔瓷等传统修复工艺而言,金缮工艺不止是一项修复技艺,更是基于“惜物”理念的一次艺术创作。如钟奇君所说,“就像人经历挫折,可能心里会受到创伤,但是一旦从困境里走出来之后,这段经历反而会成为你的一个经验,甚至是闪光点。金缮也是如此,修复缺口,用最贵重的东西去装饰它,它的缺陷便变成了闪光点。”接受不完美并将其美化,使器物拥有新的生命力,金缮这种修补文化的产生,饱含了金缮师爱物惜物之心,也正因为修补者的用心,才能让破损之物重获新生。
“金属、铜器、瓷器、紫砂器、玉石、建盏等破损器皿,都能通过金缮重获新生。”钟奇君介绍,金缮适用于各种材质,而难点也在于此,需要根据材质以及破损程度不同,选择不同的修复方式,“以前曾修过一个古代的影青瓷,它的胎体质地比较疏松,但釉面又带着细微冰裂,如果直接用大漆去黏,大漆的颜色会沿着断口渗透进去,边缘便会不美观。我在修复中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在后来不断探索改进,尽最大可能在掩盖缺陷的基础上,让修缮成为点睛之笔。”
金缮费时费力,制作周期短则十天半月,长则半年一年,且一旦开始便需全身心投入,时常一坐便是一整天,“做这一行,劳累自是不必说的,但比起看着一件残缺的物品在自己手中重获新生,所有辛苦就都值得了。”钟奇君曾帮人修复过碎成100多块“体无完肤”的古董,修前入手5000元,修完身价暴涨至15万的龙泉香炉,也修过许多普通茶盏,钟奇君笑道,有些买的价格甚至不如修复的价格高。又或许,金缮师修补的不是器物的裂痕或缺口,而是主人的难舍和遗憾。
经过十几年的积累,如今钟奇君的金缮技艺早已名声在外,每个月都有来自全国各地的物件寄到他的工作室等待“重生”。作为省非遗武义大漆髹饰技艺的第五代传承人,钟奇君表示,近年来,漆艺处于重新恢复发展阶段,传统的民间手工技艺也越来越被年轻人看好,有很多人愿意学习这项技艺,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让大漆髹饰技艺吸引更多的目光。
从2018年起,钟奇君先后和浙江博物馆、金华市博物馆开展了合作教学,对社会感兴趣人士、文博系统专业人士、浙江大学学生、外国留学生等开办大漆工艺课,至今已经连续办理多届,并取得了良好的社会反响。在政府的支持下,他在武义本地也多次开班授课、举办非遗展,让大漆非遗走进到老百姓的生活中去。还曾作为唯一的非遗项目参加了香港旅游推介会,为武义旅游事业作出贡献。
而作为一名县政协委员,钟奇君还在探究如何进一步挖掘非遗记忆,更好地弘扬非遗文化。他认为,应该在非遗技艺研学基地建设上加大扶持力度,不断完善培训体系,同时注重人才引进、人才培养,更好地将非遗技艺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