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之谦是谁?
时间回拨100多年,赵之谦是晚清艺术史上最为重要的“全能”艺术家之一。
近日,由浙江美术馆、浙江省博物馆、君匋艺术院主办的“朗姿玉畅——赵之谦特展”在浙江美术馆开展。本次展览是赵之谦代表性作品的集大成,也是史上专题性最强、规模最大的赵之谦展览,将展出近300件(组)作品、文献。
展览海报。浙江美术馆供图
赵之谦一生命途多舛,却创造了无比瑰丽的艺术世界——在书法上,他是清代碑学理论的最有力实践者,其魏碑体书风的形成,使得碑派技法体系进一步趋向完善;绘画上,他是“海上画派”的先驱人物,开创了“金石画风”;他的篆刻成就更大,近代的吴昌硕、齐白石等画家都曾受到他的影响。
如此奇人,有风君怎能不瞻仰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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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展厅最开始的展板边,一张《杨憩亭画赵之谦像刻石拓本》吸引了有风君的注意。卷轴上,赵之谦身着斜襟衫,鼻正耳阔,眼神坚定。就是这样一位“凡人”,大多数研究赵之谦的学者,都会用“悲情”形容他的一生。
1829年,赵之谦出生在浙江绍兴开元寺东首大坊口一个富贵人家,世代为商。不过,他生下来没过几年,赵家就败落了。24岁时双亲离世,他离开家乡绍兴,来到了杭州。
专家考证,赵之谦在杭州时,落脚点主要有曹籀家(今宝善桥附近)、程六皆家、王晋玉家(四条巷)以及他在家书里提到的另外一处住址“太庙巷内,紫阳书院间壁,前临安县正堂陈公馆(即陈韵楼家)”。咸丰十年(1860年),太平天国军队攻占杭州,他只得避乱逃离。
赵之谦的毕生愿望是入仕。他辗转到过温州、福州、黄岩等地,靠卖字刻印为生,后来又进京赶考,三次会试不第。实在没办法,借钱捐了个七品官,先后在靖安、鄱阳、奉新、南城等地为县令。不过好不容易当了官,仕途和财运却并没有顺起来。
赵之谦在写给二哥的信中讲到捐官的进程。止观书局供图
不仅仅仕途失意,家庭的命运也相当坎坷。1862年,他的妻子和两个女儿先后死去,赵之谦悲恸欲绝,将自己的号改为“悲庵”。1884年,赵之谦在江西溘然长逝,终年56岁。后来,他的亲友们众筹出资,将他的灵柩运回杭州葬在西湖西侧丁家山麓。
赵之谦是绍兴人,一生在杭州没有固定居所,为什么他葬在了杭州?多年后,赵之谦的后代给出了答案,“赵家祖上的墓地,一直都在杭州。”
如今,路过赵之谦纪念亭南侧时,依旧能看到草坪中有一片模拟赵之谦印章的巨型装置,回望着赵之谦平凡而又神奇的一生。
纪念亭边上的印章装置。潮新闻记者 章咪佳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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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展的名字叫做“朗姿玉畅”。来源于一件上海博物馆的藏品——赵之谦写的一副隶书四言联“朗姿玉畅,远叶兰飞”。
中国美术学院教授戴家妙对这四个字进行了解读,“朗姿玉畅”与赵之谦的绘画、书法、篆刻整体风格的基调特别符合。其画,用色鲜艳且艳而不俗,同时题材广泛,这就是“朗姿”。 而“玉畅”,是指其作画、作印、作书求一个痛快。
怎么个痛快法? 赵之谦刻过一方朱文印,印文内容是:“汉后隋前有此人”。现在看来,这并非是自夸,而是他一生的书法志趣。三十岁之前,赵之谦主要学习颜体,三十岁后,在乞食东瓯、入京赶考那七八年间,他醉心金石,其风格也由颜转魏。本次展出的行书《集禊帖》联,便是他三十六岁时所书,形式新颖、婉转圆通,别具一格。正是“由颜转魏”的天才毕现。
行书秋草水云联。浙江美术馆供图
赵之谦的绘画成就主要体现在花鸟画,山水、人物也有涉猎,但传世不多。值得注意的是,他的绘画结构受到书法、篆刻结构布局的影响,将碑的用笔融入行草书、绘画中,所以他画里很多笔触看上去非常宽,像是用排刷花上去的。
这些画艺上的巧思,有风君在一张《梅花图》横幅中得以窥见。梅花的枝干如刀刻的质地,交错的枝桠形成的一个个不等边三角形,这与魏碑中的不等边三角弧之美有异曲同工之妙。“他是有意识地在里面不断地穿插这种三角。”浙江大学中国艺术研究所学者池长庆解释道,事实上,在大自然中不一定存在这样生长的梅花。
梅花图横幅。潮新闻记者 林婧 摄
赵之谦还是清代碑学运动的完美实践者,也是个痛快的性情中人。他曾刻过一方印,在边款中写道:“为六百年来摹印家立一门户”,意思是,往上数六百年,篆刻还不是独立的一门艺术,到了我赵之谦这里,它该是真正成了一门独立出来的艺术门类了。
有风君了解到,清代刻印的路径分为三步:从浙派的“印内求印”,到嘉庆年间著名碑学大师邓石如提出“印从书出”,再到赵之谦的“印外求印”,题材更广泛、手法更多、面目也更多。可惜的是,赵之谦42岁时在江西南昌做官后就此封刀,一生只刻了约440方印章,而本次就展出了100方。
展厅里,一方方印章依次排列,沿着曲折的展柜有风君一一细看,方寸之间线条流畅,很少流露出刀刻的痕迹。“甚至有一个章他就留了一块空。”浙江美术馆馆长应金飞饶有兴致地说。这一留白让他特别有启发,赵之谦能够在极小的方寸之间经营空间的疏密关系,是一种视觉规律的设计。
赵之谦的篆刻作品。浙江美术馆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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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一般的展陈布置,有风君在特展现场发现了几处有趣的设计。
第一处是在绘画单元。赵之谦33岁那年,从杭州到温州瑞安,在那里他看到了许多前所未见的海洋生物,画成了一幅《异鱼图》。它也是中国绘画史上此类题材的首创,民国后此画还成为生物学界、植物学界图谱类的范本。
就在这幅画的背面,有一个空间用新媒体的方式,通过影像装置将《异鱼图》投射出来。墙面上,图中的长着“猪头”的“怪鱼”海豨,有着长长触手的章拒,类似皮皮虾的琴虾等15种海洋生物缓缓“游动”着向你而来。通过操作台,观众还能控制投影画面的位置,按动鼠标放大画面。
“这是一个接近于上帝视角的观看方式。”联合策展人段晓东说。事实上,《异鱼图》所绘的的生物是否真实存在尚且难以证明。从文化的意义上来讲,它更像是《山海经》给人以奇妙的想象和向往。
“游动”的《异鱼图》。潮新闻记者 林婧 摄
在9号展厅里,有风君看到了一盏盏错落有致、被艺术化的印章灯笼。通过投影灯,赵之谦在方寸之间用刀刻出的精妙与构想,被策展人用灯光塑造出来、投射到地面。红色和灰色的色彩冲撞,让整个空间十分契合当下年轻人的艺术审美。
如此传统元素与现代科技的结合越来越多地被运用在各类场景中,展览也向着立体性、多维度不断“进化”。应金飞也对这类变化深有感触,如今一个书画展可以变得非常多元。在公众参与、数字转译、立体装置等方面加持下,观众在能够欣赏二维的绘画本体外,还能获得其他感官上的体验,丰富了其欣赏画作的角度和深度。
巨大的“时间年轮”。潮新闻记者 林婧 摄
在展览最后,有风君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年轮”:绿色的背景墙角里立着一根枯木桩,投影而成的一个个方块字构成了一圈圈年轮,浮动着、连续着、诉说着赵之谦值得久久品味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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