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体育课！海宁小学老师为这位学生开了两年“小灶”

一个人的体育课

海宁市袁花镇中心小学教育集团谈桥小学，体育老师郑杭军准备给六年级学生曹景程上课。

这是曹景程的“必修课”，一节结合力量训练与康复练习的体育课。然而，偌大的教室里，却只有郑杭军和曹景程一对师生，这是一堂曹景程“一个人的体育课”。

“私人定制”桌椅的学生

这个故事，要从班主任徐春秀接到的一通电话说起。

2020年8月底，谈桥中心小学三年级新生进行抽签分班。徐春秀在通知家长加入新班级钉钉群时，突然接到一位家长的电话。

电话那头，家长恳请徐春秀帮忙，将孩子的桌椅从二年级教室搬到三年级，因为这套桌椅是家长为孩子“私人定制”的。

徐春秀感到有点懵圈，为什么课桌需要定制？为什么要从二年级搬到三年级？三年级教室不也有桌椅的吗？然而，忙着联系家长的徐春秀，一转头就把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

时间很来到了报到这一天。当曹景程出现在徐春秀眼前时，徐春秀才明白，电话里景程爸爸要求搬桌子的原因。

“当时，景程已经满9周岁，但是个子却只有一米左右，因为上身重，下肢无力，走路时为了保持平衡，两脚只能向两边分开呈八字状。”徐春秀回忆说。

看到这种情况，一连串担忧爬上徐春秀的心头：孩子的学习成绩好不好？性格怎么样？三年级换了老师和同学，他能不能适应？我们老师又需要注意点什么？

课堂上站起来发言的小景程，看着像同学们的“小弟弟”

然而，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曹景程乐观、开朗的性格彻底打消了徐春秀的顾虑。“景程不仅乐观，而且优秀，除了身高与其他同学有差异，不能参加剧烈运动以外，其余与普通学生没有差别。”

在家访中，徐春秀了解到，景程父母身体都很健康，而曹景程得了一种罕见的疾病。景程父母跑过上海、重庆的多家医院，医院诊断为“软骨发育不全”，病因不明，全国也仅有几例。该病的病因一般属常染色体显性遗传，家庭遗传倾向明显，然而却有80%-90%的患者出生在正常的家庭。

对于这个普通的农村家庭而言，突如其来的噩耗，成为生命难以承受之重。

一个人的课堂，一群人的守护

如何让曹景程在自信中快乐成长？这既是景程父母思考的问题，也是萦绕在谈桥中心小学校长平静心头的困惑。

在平静的多方努力下，当曹景程三年级下半学期时，谈桥中心小学建设资源教室的申请获得批准。资源教室是为特殊教育需求儿童提供个别化教育和康复训练等多功能的专用教室，学校将一间原本校领导的办公室腾空，改造成曹景程“一个人的课堂”。

在这间特别的资源教室里，各项装备设施齐全，建立了学习训练区、资源评估区等，满足特教教学需要，兼顾资源教育和感统训练，可以开展个别或小组形式的学科学习辅导，以及相关方面的训练。

学校教导处召集任教曹景程的老师们集中培训开会，组建支持曹景程成长的“教育共同体”，提出从“关爱每一个”走向“特别关爱这一个”。各位成员对曹景程的身体、认知、心理、社会适应能力等多方面进行评估后，共同商讨制订了个别化教育计划，并明确了各自的责任。

曹景程在资源教室进行精细操作训练

“最初的时候，我们语数英科音体美每门功课在备课时，都要在教案后加注一段专门针对景程的教学计划。”徐春秀说，后来发现景程的文化课其实不需要特殊对待，他能和其他孩子一样完成学习，他的困难主要在体育课。

尽管曹景程的情况，体育可以免测，不会影响学校的考核，但学校也没有因此就放弃给曹景程上体育课。

体育老师郑杭军是四年级时接手曹景程的，而他的困扰显然大于其他的任课老师。“景程的下肢无力，不能参与跑步、足球、跳跃之类的运动，无法和其他同学一起上体育课，他的体育课只能单独计划、单独辅导。”而郑杭军也没有相关的经验。

体育老师为曹景程单独辅导

针对曹景程存在的肢体障碍，班主任联合体育老师、学校校医，做了诸多尝试和探索。探索在普通教育环境中，运动康复支持策略的具体形态、强度、程度和种类，以提高特殊学生的教育康复水平，促进特殊学生更健康、更全面成长。

“景程隔一段时间就会来资源教室，由我们三位老师为他上一堂一个人的课。”郑杭军补充说，“不过说‘一个人’其实也不太确切，因为景程来上课时，总会有几个同学主动要求陪他一起训练。”

而当集体上体育课时，曹景程就成了体育老师的小助手。“大家跑步时，他负责吹哨子，做仰卧起坐，他就给大家掐时间，我们投掷实心球的时候，他是负责指挥的：预备——扔。”郑杭军说。

“我觉得自己很棒！”

自信是特殊学生最难逾越的一道坎，而这一点很大程度上，又取决于老师对待特殊学生的态度和行为。

在曹景程加入新集体后不久，徐春秀组织了一场“我来夸夸他”的主题班会课。“目的就是在班级各类活动中融入了解、帮助特殊人群这一主题。让学生们知道‘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我们需要学习包容他人的不同，学会接受不同，认识到不同才是常态。”徐春秀说。

同学们说曹景程就是他们的“团宠”

同时，还让学生们通过体验听力障碍、视力障碍、肢体障碍等特殊人群生活的不便之处，学会设身处地地了解残疾人生活中的困难，同时主动接纳和帮助他们。

随着曹景程年级的升高，书包逐渐加重，教室也搬到了三楼、四楼，上下楼有些疲累。有一次曹景程下楼还不慎踩空，摔了一跤。于是，一个“闪电小队”火速成立了，负责放学下楼帮助曹景程拎书包。而班里的学生都争先恐后地抢着报名加入“闪电小队”。

在徐春秀看来，互助小岗位的设置，一方面促进了普通学生与特殊学生的交往，使普通学生的同理心得到增强；另一方面，也使特殊学生体会到集体的温暖，并从中学会如何接受他人的帮助，如何与他人和睦相处，从内心拉近与普通学生的心理距离。

一段时间后，曹景程变开朗了许多，经常能看到他和同学在一起愉快地相处。

到了五年级，曹景程的班级又从四楼搬到了二楼。曹景程找到徐春秀说，自己能背书包下楼。这让徐春秀万分欣慰，“我立马点头同意了，就是要鼓励他与其他同学一样去生活和学习，强化‘我能行’的意识，让他觉得他与其他学生并没有差别。”

曹景程与同学们一起上木工课

曹景程的动手实践能力很强，尤其爱好画画与手工。2020年5月，学校为他搭建展现才华的舞台，特地为他举办了一场个人手工作品展，吸引了一大批小粉丝。老师们更是有机会就表扬，让他获得同学们的肯定与掌声，收获学习的快乐，在学习中找到自信。

两年来，他被评为“海宁市自强奋进之星”，学校“十佳五好少年”，多次被同学们评为“智娃”，绘画手工作品更是多次获奖。获得的奖状有厚厚一沓，铺满了一整张桌子。

各类奖状铺满了桌面

曹景程说：“学校和同学对我们都很好，我觉得自己很棒！”

各科成绩几乎全“优”

学校大门口的石柱背面，曾经的校友、如今北京师范大学书法系硕士生导师查律，为母校题的“感恩”二字，正是该校的校训。

曹景程正是在这两个字下，度过了六年的小学时光。在老师们眼里，曹景程就是一个很懂得感恩的孩子。

曹景程感恩老师同学对他的关心与帮助，因此他也总是主动抢着帮班级做事。他主动参选班干部，被评为纪律委员。平时其他同学先去操场进行跳绳训练，他因为身体原因没法跳绳，就主动留下来检查教室卫生，争取班级在学校三项竞赛中不扣分。

每年运动会时，由于身体原因没有办法参与，他就在运动会上做裁判，在终点负责挥旗，或者在跳远处帮忙拉绳测量距离。在上学期的体质测试运动会上，他则负责仰卧起坐的数数，老师也被深深感动了。

曹景程各科成绩都还不错，老师们让他做小老师、语文小组长等，负责督促几个调皮同学的作业，他也是兢兢业业，不折不扣的完成。

不过，曹景程的学习也有过“插曲”。三年级下学期，有段时间，他总是说作业放在家里。由于次数有点频繁，老师找到曹景程的爸爸了解情况。结果爸爸听后吓了一跳，说曹景程每天都说作业在学校做好了，根本没拿回家。

曹景程眼看瞒不过去，终于承认是感觉作业有点难，不想做。后来老师找曹景程谈话，跟他说，如果觉得作业难，可以跟老师、家长说，但是不能利用大人对他的信任而说谎，否则以后就不会再信任他了。曹景程点头称是。

后来的日子，在家长和老师的共同关注下，曹景程的学习也就回归了正常情况，并且作业认真，成绩优异起来。徐春秀拿出曹景程的成绩册，除了体育，其他各科成绩几乎是“优”。徐春秀说，景程在班里能排进前十。

曹景程的各科成绩几乎全“优”

曹景程有了小妹妹

曹景程的妈妈怀孕了。

“要给景程留个亲人相伴，毕竟我们都会老去！”这是景程妈妈最朴素的想法。

尽管景程妈妈心里充满了期待，但怀孕的喜悦依然冲淡不了心头的惴惴不安：如果第二个孩子也像景程一样，出现软组织发育不全该怎么办？如果景程因为我们想再要个孩子而出现心理负担又该怎么办？

于是，景程父母一方面跑了很多医院了解情况，一方面拜托徐春秀做曹景程的思想工作。然而，让徐春秀欣喜的是，曹景程竟然非常期待家里能有个弟弟妹妹的。

“景程经常会跟我说说宝宝几个月了，他期待家里能多一个妹妹，期待自己也能当上哥哥。”徐春秀说。

爸爸妈妈也告诉曹景程，即使以后有了弟弟妹妹，他还是家里的老大，是爸爸妈妈的心头宝。

9个月后，景程妈妈生下了个“妹妹”。曹景程兴奋地找到徐春秀，告诉徐春秀这个喜讯。“说着妹妹这样那样的趣事，看得出，景程是真心喜欢这个小妹妹。”徐春秀说。

“每个孩子都是种子，只不过每个人的花期不同。有的花，一开始就灿烂绽放；有的花，需要漫长的等待。”徐春秀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么一段话。

她确信，曹景程的成长路上，还将有无数堂“一个人的体育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