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船而去》首度回杭,走近浙江青年导演陈小雨

潮新闻 记者 郑天一 金然2023-12-05 06:12全网传播量1042
00:00
00:00

1994年出生于德清的陈小雨,以外婆的人生故事为灵感,导演了电影《乘船而去》,他凭借本片在第25届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亚洲新人单元获得最佳编剧奖。 

从6月的上海国际电影节,到7月底的FIRST青年电影展,再到9月第十届丝绸之路国际电影节……《乘船而去》今年去过了不少地方。

11月29日,潮新闻联合瞄电影推出年终特别企划——走进浙江青年导演,在放映完《乘船而去》后,我们特别邀请陈小雨与浙江传媒学院电视艺术学院教授丁莉丽对谈,聊了聊幕后创作故事,并和浙江高校学生互动交流。

这是《乘船而去》第一次回到故乡进行线下放映,也是陈小雨第一次面对家乡的观众,他又会有什么想与大家分享的呢?

丁莉丽:之前我也看了浙江的一批年轻导演的作品,包括像最早顾晓刚的《春江水暖》等等。这两年有一个说法,就是说“杭州新浪潮”,或者说“浙江新浪潮”。我今天看到的《乘船而去》,我觉得是比较重量级的一部影片,它再次汇入了这个潮流当中。它很江南,很当下。我觉得《乘船而去》的气质和禀赋上,我觉得跟我之前提过的那些影片都是非常契合的,都是同一个类型的。就是《乘船而去》的侧重点与其他影片不太一样,它的风格也会有一些细微的差异。《乘船而去》导演的个人特色更鲜明,这个跟导演的成长背景以及其他都有关系。今天,我很荣幸有这个机会,特别高兴没有错过这样一部影片。然后我想问问小雨导演,《乘船而去》是你的真正意义上面的剧情片处女作,因为我知道你之前是有拍过一些纪录片。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那么一个念头,想来做这么一部影片?

陈小雨:我在老家跟我外婆聊天的时候,她就跟我讲,现在村里老人对死后的世界多种想象。然后我就跟她去探讨有关生死的问题,发现老人们思考的问题也都很深入。我又看到对外婆、对老家有一种感觉,我就还是想用电影的方式去把它整体的梳理。所以在2015年的时候,我们路过了一个乡村的教堂,最早的时候这个片子叫《她的国》,但最终剧本还是回到人最直接的情感上来,我把那些抛开之后,然后剩下一个比较单纯的故事,这是我拍的方法。前段时间,我跟顾晓刚导演也有聊天。他是会比我克制的多,我还是在镜头语言客观的片子里面。包括我会用音乐,我会去做光。因为这跟导演本人的性格一样,我自己也是挺肉麻的一个人。我跟我爱人在一起十几年了,我们比较喜欢一些浪漫的东西,所以我们喜欢把这个生活里面特别美好的东西抓取出来之后,适当的去给它美化一下。

丁莉丽:顾晓刚他整体更内敛,从色彩上,包括整个的画面之类,那确实我觉得细微的这种感觉。你说的顾晓刚导演的《春江水暖》,其实我发现这两部片子真的也有一点,就是非常明显的一个叙事架构。《春江水暖》里一开场也是一个老人,因为一个老人的生死,然后牵出了一大家子的问题。其实你的这个叙事架构也是一样,你的这个片里面也是从一开始的一场葬礼,然后到最后也是一场葬礼,带出来关于生死的故事,把所有的线索包括子女的选择都把它带进来了。

陈小雨:富阳跟德清又还是两个状况,因为富阳它有乡村的一面,也有城市的这一面。所以其实在富阳市有很多生活选项的,比在村子里面,像德清的村子里生活选项要多,所以说《春江水暖》中的老大老二都还是在富阳生活的,哪怕家里的妈妈生病了,他们还会一直在富阳生活。但是在更偏的一些村子里就不是这样的情况了,很多年轻人会完完全全去到另外一个地方,然后他跟老家的纽带就只剩下母亲这一个。如果母亲走了,这个地方他们就不会再回来。所以说两个地区的生活形态和家庭结构上的一些差异。这就是现代性的流变,价值观流变,长域流变。

丁莉丽:对,相对来讲,我发现富春江的背景,他们还是围绕这条江展开生活。哪怕有一个男孩子,他是从国外回来,他依然选择在这里。但是就像你说过你的经历,你说中学是去阿联酋,然后再回来。在这个片里我就注意到,比如说大女儿苏念真在上海工作,又从事一个留学中介的工作,可能在这方面就是你说的现代性的流变的语境当中。你的这个片子里面的信息,我觉得可能更为丰富一点,侧重点不同。这也是我想强调的,家庭这个纽带,它可以很坚韧。物理空间可以隔着非常的遥远,但是有一根线牵着。这样的一种快速的变化,始终是非常强烈的,我觉得在女儿身上就体现的很充分。这个片里面很江南,我们现在都在提“江南电影”这么一个概念,尤其是这两年,因为从“杭州新浪潮”,“浙江新浪潮”,我们现在向外拓展一个概念,比如说长三角的互动就非常强烈,那么“江南电影”给人的感觉就是说它其实是有更鲜明的地域特色。我不知道你在拍的时候,有没有一种比较主动的意识,想要营造一些东西,或者说你想要在电影里面把你的一些想法给它呈现出来。

陈小雨:我觉得中国人就是有一个概念——心印。古代,古人画山水画,不见得是临摹一个具体的山水,而是说我看遍千山万水之后,我心里面有一个山水,我画的是我的心印。其实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心印,对于我一些藏族朋友来讲,草原、牛羊,高原的那个状态,就是他的心印,这些是他脑子里一直有的一个画面。但对我,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人来说,就是桥、河流、白墙黑瓦的房子、船,它就是我的一个心印。你永远看到这些东西是最亲切的,因为你小时候是跟它有过相处的。在长大的过程当中,我是一步一步的看这个村庄,它从过去的样貌,慢慢产生变化。我们在电影里拍的老屋子,那种老房子,其实在村里是比较少,现在都是盖的小洋楼,没有什么好与不好,就是说你对它有情感,你就会想要把它以一些艺术的形式把留存下来。

丁莉丽:我注意到了,包括同样的场景,你是包括不断的在变换角度去呈现它。

陈小雨:我们把房子、老屋,当成挺重要的一个场景。包括就说很多观众有问,找钱的那场戏为什么处于那么广的一个角度。因为小时候我们在那个院子里,楼上楼下跑,然后你跟空间之间是有一个互动的,所以我们把空间放在一个比较大的一个位置。就像拍全家福合影的时候,外婆说样子好,把房子都给收进去了,她都有一个构图意识,要房子在场。不要只看我们这个房子,这个房子对我们很重要。

丁莉丽:那这个地方是在你老家拍的?。

陈小雨:这个房子其实就是我小的时候住的外婆的房子,但是她现在租了出去,给厂工做宿舍,所以它的样貌也发生了变化。其实当时我们进去勘景的时候,它其实已经有点荒废了,很多门窗都是破烂的,墙也是维护的特别不好,后来几乎重新装修了,把这些恢复到一个看上去是有人居住的状况。

丁莉丽:在这个影片当中呈现出来以视觉的方式,但我觉得这些和他(陈小雨)的人本身是连在一起的。你觉得你在电影里想要留给你的心印当中,关于江南的,或者说德清的这种地域的性格,或者说这样的一种人格精神。你觉得在这个电影中,你有没有一种刻意想要去表现的东西?

陈小雨:我觉得这其实就像外婆带给我的感受是一样的。首先她很坚韧,然后她温柔又活泼,差不多是这样。

丁莉丽:对,我发现,在电影的过程当中,慢慢的,一点点,就把外婆的前尘往事带出来的感觉,我觉得这块处理的是非常好的。比如说最后舅舅出现,突然之间你就明白了,原来外婆是个童养媳。外婆这个特性我觉得就像我们浙江人的性格一样。原来外婆她很要强,她其实一生都在跟命运抗争。最后包括她的死,她其实对死的态度也是非常通达的。这是影片当中就呈现给我们的,我觉得也是留给我印象特别深刻的。然后她经历了那么多,尤其最后,外婆已经神志不清了,她突然想要钱,她钱不见了,疯狂的把人民币塞到她手里的时候,她在说我们有钱了。我就觉得这种创伤记忆,一下子让我们理解为什么他的女儿阿真,她在上海,她始终不愿意放弃她自己创业的一个理念,我觉得全把剧情接起来了。所以这就是你说的一种传承,在这里面我们是能够看到的。

陈小雨:这个传承,它得是一个主动的事。我外婆她最终也是过了一个传统家庭生活的一生嘛,跟村里的其他的妇女是一样的,但是她又完全不一样。因为她是自己选的,别人是被安排的,这个就是主体性的区别了。我觉得包括我们现在在讲男女问题的时候,我男的也可以在家里面干活,女的也可以在家里面干活,我也可以出去,什么样都可以。但主要是得是你自己选,有自我选择,你自己选的是什么都可以,你们俩商量好了就行了,主体性很重要。

丁莉丽:背后的主体性,她已经被启蒙了,其实就是这种感觉。所以这一点我觉得她对于我们的意义,就是把她的做法放到现代性的语境下去理解,我觉得有了一个非常宽广格局,一个视野。然后这个成就了你的这个片名,我就想听听你是就是说最终为什么把会把它定为《乘船而去》。

陈小雨:本身一个老人离去的一个过程,船,其实它就是一个一直会出现的非常重要的符号。我们在村子里逛的时候,经常会看到这儿有个船,那儿有个船,但是都是荒废的一个状态。大家就是很喜欢船,你现在买车,过去就是你家里有个船就很牛了,这是你运输重物,你可以去更远的地方的工具,它不仅仅是一个游玩性质的物件。它是一个交通工具,也是生产工具,它代表着对新生活的一种希望。你有了船就感觉生活好像就很有奔头了,但是这个奔头它可能是在不断的更迭的过程当中,它就变得失去了生活当中的功能和意义,它就完全变成一种观赏性质的东西。现在你要说夕阳产业的话,电影它也有可能成为夕阳,因为很多人就说未来是短视频会是叙事的一个主导。然后电影它慢慢的也会变成像船一样,它不会消失,但是它会变成像奢侈品一样的存在。你真的很喜欢,或者说你很需要这个东西的时候,大家才会去做,不会像现在这样,很多人在学。但是你可以看到它曾经代表一个时代,代表着大家使用它的时代,代表着一个大家热爱电影的时代。

丁莉丽:这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意象。其实也可以留给我们观众很多、很广的一个解读的空间。比如说船是什么,它行在水上,然后水又是我们江南文化的一个灵魂性的东西。你乘船而去,也可以代表顺应潮流,表达一种非常通达的意义等等。


“转载请注明出处”

孙雯

相关专题
摸娱:硬核娱乐,独家视角,重磅幕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