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简单的东西,越有味。
饭前喝汤,身材不慌,女人最记得牢。天一冷,对酸辣汤的感情于我而言,则是热度飙升。
记得那一年到郑州,已是下午,火车站人来人往。环顾四周,目光在一块广告牌下停留。那是一碗“胡辣汤”。汤料足,多杂碎,有辣也有甜,一口气下肚,疲意顿消,不过五块钱,让人惊呼河南人的厚道。这和家乡的酸辣汤差别不大,主角和配角都是汤,也都是里面的料。
面对一碗酸辣汤时,我经常分不清到底是谁成就了谁。是汤成就了料,还是料成就了汤,似乎寻寻觅觅,冷冷清清,无人应答。胡辣汤发于唐,兴于宋。话说北宋南渡之时,大量中原的士族随之迁居江南,也带来了口味独特的汤和料。胡辣汤,有三个特点,烫,辣,酸。酸辣汤也基本如此。在江南,胡辣汤被改良了。说是辣味太浓,降了一点。说是酸味太寡,增了一点。这一降一升,酸辣汤就出来了,贴上了原产地标志。酸辣汤,在江南,无锡的最有名。我初品时,有如遇见樱花的喜悦。我想,如果无锡的哪个厨子能在酸辣汤的加点樱花,那更是一种国潮了,河南人肯定不会反对。
最怀念的是儿时的酸辣汤。一口土灶,柴禾在边,顺手可推入灶膛。火腿一根,切成细丝。木耳浸泡,走前人的路。金针菇洗净切断,嫩豆腐切断。高汤,烧煮,火腿、木耳、金针菇入内,放大火。淀粉跟着来勾芡,浓稠依心来。鸡蛋液打散,倒入锅里,勺子轻搅,调料迫不及待,该点缀的也赶紧跟上队伍,美味在前。身后父母在看,欣欣然。我想着,自己等哪一天老了,也能喝上热汤稀饭,把简单坚持到底,这样或许生命的长度会更长一些。
酸辣汤。资料图。CFP。
在农家眼里,豆腐,萝卜丝,粉干,辣椒,金针菇似乎是五朵金花,酱油,醋,葱花,辣椒酱好像是四大名捕。这样的组合,让一场火绵延不绝,几十年来用饱满的热情渡过岁月的河流。简单,热烈,拌饭有声响,开口有热气,这该是一碗汤的价值。它舒展了面部肌肉,它走进寻常百姓家,让美美与共成为现实。
这碗酸辣汤,和打工人的关系最好,见面的机会更多。它没有葛粉汤那般娇贵,有菊花和鲜栗子的簇拥。它也没有木槿花那般勾搭,一定要配上农家的猪筒骨才有开化味。它独立,不想依赖那些山珍的名气来让自己看上去高大一些。它有可能被鲫鱼汤恨过,抢了它的主场。它也有可能被米羹嫌弃过,类似于模仿,却形成了快速的超越,如短道速滑,让人猝不及防,暗生妒意。
一切戛然而止,一切向阳而生。一年的轮替中,饮食男女的模样映在一碗汤的主场,一碗酸辣汤的围裙上。简单的人执念于它的简单,节俭的人寻求它的节俭,怜悯的人安放它的怜悯,每个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心经。
一道菜的回归,当如《尔雅》所云:春猎为搜,夏猎为苗,秋猎为狝,冬猎为狩。这一点,酸辣汤做到了。来去不迷路,来去顺自然,善哉,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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