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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专访 | “江南诗歌奖”揭晓,评委欧阳江河:何为江南诗风

    潮新闻 记者 宋浩2023-11-05 11:41全网传播量1.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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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月4日,第五届“江南诗歌奖”颁奖典礼暨首届江南诗歌笔会,在浙江嘉善姚庄镇举行。刘立杆的组诗《卵石路》获江南诗歌奖首奖,津渡、牧斯、张慧君三位诗人的作品获江南诗歌奖。

    作为本届“江南诗歌奖”评委,著名诗人、北京师范大学教授欧阳江河接受了潮新闻记者专访,谈谈他眼中的江南和江南诗。

    诗人欧阳江河。在颁奖典礼现场。

    何处是江南

    嘉善县,是浙江最东北的一个县城,往东一点是上海青浦,往北一点就是苏州吴江。嘉善是元四家之一吴镇的故乡,西塘古镇的美征服了世界,好莱坞电影也来取景;嘉善也有立讯精密、富士康、优衣库等国际知名的企业,全世界的苹果手表,每三块里就有一块来自嘉善。

    在这座地理意义上的江南核心小城,诗人欧阳江河如何看待江南的诗?

    欧阳江河去过很多地方,美国、德国、英国、法国、意大利,但第一次来嘉善。他对江南当然不陌生,晋代张翰的“莼鲈之思”,承载了他对江南的美和诗意的想象。张翰在洛阳做官,秋风起时,想念故乡江南的莼羹、鲈脍,决然归乡,这是属于江南的诗意。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在欧阳江河看来,江南诗的写作有一个非常漫长的传统,这个传统本身太强大,以“美”为基调,对我们的生活、写作、审美有太大的影响。说到美,总是要提到江南,实在太美、太优雅了!

    “这种影响是先天的和现成的,在美学上一种引领,一种认证。你如果不认领它,你会觉得像一个孤儿。”

    西塘古镇,视觉中国供图。

    在这种美和优雅之外,你再加一点自己的东西:比如说一点童年记忆,一点怀古之思,一点爱情,一点儿远方……加一点个人的自传式的成分。最终形成的,就是一种高雅的、风格化的东西。这种东西可能会少了点决绝、少了点悲壮和崇高,可能对原创性有一种破坏性,甚至两者之间形成一种天然的抵抗和拒绝。

    欧阳江河说,江南诗有深厚的传统,太美好、让人太享受,它滋养了我们几千年,是文明的一个核心——中华文明之所以有优雅、美,就灵魂而言就在江南。而边关、塞外都成了江南的对照——正如另一位评委、鲁迅文学奖得主沈苇提到,他在西北生活,西北风景秀丽的地方,就被成为“塞外江南”。

    这是江南诗最牛的地方,同时也是江南诗需要注意和警惕的地方。

    江南诗歌的两难

    “进入现代,具有深厚传统的江南诗,容易形成一种天然的抗体。”欧阳江河说,“这种抗体不允许现代机器文明的侵略,它很难进江南。江南保持了古典传统的烟雨蒙蒙、碧水荡漾、春风柳色。”

    大交通、大生产、大商业、AI的东西怎么进入江南?本质上有一种阻力。

    而问题在于,江南的杭州反而是AI、数字科技发展最迅猛的、最现代的,上海、宁波的码头运输、大航海,还有走向国际的义乌代表的国际化……这些反“江南”的产物,突破“江南”的产物,现在都摆在江南。这些是不是江南诗歌必须要触及、考虑和处理的东西呢?

    是。

    江南诗歌的趣味、视野、对美的追求,是不是已经得到拓展,已经有现代性的东西进来了?如果进来了,它算不算、能不能融入我们所讲的“江南的美”?如果进入了,按照我们古典的那种方法,还能处理这么大的语境吗?

    诗人沈苇在江小橘乐园的橘林。姚庄镇的江小橘乐园,集农业种植、亲子民宿、橘园餐厅以及游乐园等一体。

    时代在变化,“新江南”和古典/传统江南怎么办?这是一个大矛盾。

    在欧阳江河看来,江南诗歌奖第一届首奖得主王寅,身上带有上海的现代性的东西,海派的、海外的东西可不是纯粹意义上的江南。上海属于江南,但上海诗人如胡桑、茱萸等人有国际性的一面。

    “我担心江南诗歌的美会越来越旧,越来越成为一种文人趣味。”欧阳江河说,这种纯粹的审美趣味可能是一个退化,因为它会远离原创性。当然,也因此,江南成为一种乡愁,一种还乡,一种古已有之的怀古之思,“江南”又恰好是我们要珍藏的、要保护的,远离机器文明、AI、金钱、市场、商业、国际性等这一切。

    今天麦当劳也开到江南,星巴克也来了,俄乌战争、巴以冲突是大家每天关注的头条新闻,抖音、短视频都来了,你挡是挡不住的。

    我们怎么对待它?“所以这是一个两难。”

    今天的诗人如何处理这一两难?

    江南诗风是多面的

    本届首奖得主,生于苏州的刘立杆早早成名,早年带有锐气,引人注目。随着岁月的流逝,原先的先锋性逐渐转换为一种调度从容的优雅。相比较那个古典、传统的江南,他身上更多是新江南的东西,他可以容忍现代性。

    浙江省作协党组书记、副主席叶彤,诗人、北京师范大学教授欧阳江河为刘立杆颁奖。

    正如颁奖词所说,他的组诗《卵石路》“准确表达了当代经验中复杂性的一面,既为江南诗风的多样性提供了绝好的例证,又为当代汉语诗歌开辟了新的视角”。

    刘立杆获奖感言中这一句也与此特别契合:“惟有远离,才能理解;惟有彻底失去,才能完整拥有。”

    诗人张慧君

    张慧君生于襄阳,北京大学医学博士。在欧阳江河看来,组诗《爱这个世界》是一曲爱的雅歌和变奏,如叶芝所言“把诅咒变成葡萄园”。张慧君诗中有一种凝神注视的气势,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字都酣畅淋漓,还有一种的决绝,一种借助于她作为年轻人、女诗人的敏感,借助于她职业(曾任医生)的医学的东西。

    “你说这来自北方也好(张慧君生活在北京)——我认为更多不是北方,而是来自比如现代医学,来自现代性。”

    诗人牧斯

    而津渡和牧斯打动欧阳江河的,则是传承了古典/传统江南美学的一唱三叹。

    牧斯密度感很好,他的组诗《十甘庵山乡》主题涉及当代的乡村生活与风俗,舒缓的语调,提升了内心最深处的情感,体现当代人的复杂精神。牧斯笔下,他对江南的理解,深入到日常经验和自我意识里面。津渡的跳跃性强,组诗《在昆虫的世界里》有一种恬淡、雅致、通透的气质,在对自然的虔诚中,有一种恬淡、雅致和通透的气质,同时又有结构上独特的运营。

    诗人津渡

    津渡和牧斯,无论离不离开,都活在自己的江南。把个体的经验变成一种内心精神性的关照以后,投射到所生活的江南和传统的江南,加以对照,形成的一种诗意。

    不同的江南,不同的书写,不断延申江南的内涵。

    “四位诗人每一位都让我非常感动,带着对江南诗歌的贡献和开阔,来到这里。”欧阳江河说,“虽然首奖最后给了刘立杆,但我觉得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得首奖,谁得首奖都有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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