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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报

    中文 78|跟随倪宝元先生学习语法与修辞

    ——我们大学时代的老师之二

    潮新闻 黄仕忠 辑2023-09-26 06:57全网传播量3.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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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宝元先生,笔名苞园。1925年1月7日出生于浙江永康。1948年夏毕业于国立浙江大学史地系。曾任中学语文教师,后调入杭州大学中文系任教。1986年晋升为教授。2001年去世。

    倪先生年轻时就喜欢“语文”。高中时曾在《东南日报》刊出3篇文章,为语文老师谢伟声所“得意”,加入“荒萆文学社”。大学时学的虽然是历史,但喜欢文艺。曾用笔名“苞园”在《东南日报》《大同日报》等报上发表散文20余篇。1949年以前,就曾在《文汇报》上发表杂文30余篇。

    1956年以后,因教学的需要,倪先生专攻语言,特别是现代汉语。主要成就在修辞和成语两个方面。他的修辞学自成体系,被认为“糅合众家之长”。曾主编中国唯一的修辞学刊物《修辞学习》十余年,之后兼任顾问,直到逝世。

    倪先生著有《成语辨析》《汉语修辞新篇章》等16部;主编有《大学修辞》《成语范例大词典》等8部;合编有教材《现代汉语》等4部。曾获首届陈望道修辞学奖、首届董建华文史哲科研成果奖,多次获浙江省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一等奖。


    吴存存:上大学前读了好几本语法书,痛恨之,因为总还是不太明白。一上大学就上倪宝元老师的语法课,他条理特别清楚,例句又生动,让人豁然开朗,学得津津有味,至今难忘。(存存现在在香港大学任教,依然要用到这些知识

    钱志熙:说到倪宝元先生,只记得他编的现代汉语教材很扎实,虽用极薄的纸张,但仍有厚厚的一册。那时似乎也知道这本教材的份量,也打算认真地学习。但语言学终归不是我的兴趣点,所以也没有从头到尾认真地读一遍。现在想起还有点遗憾。

    倪先生写了好多书,以修辞学为主。和我同年入北大读博士的袁毓林是倪老师的硕士。早些年我俩总是一起散步,有时会说起杭大的事情。倪先生的事,从毓林兄那里听到不少,当然他也十分推崇王维贤先生。

    我自己回忆倪先生的课程,竟然没有什么记住,他不是风度翩翩的那种。印象最深竟是考试的那两节,他一人监考,戴着眼镜,拿本书,坐在讲台下自顾看着,终场一眼都未看教室。根本不管下面怎么议论、怎么交头接头交耳!而教室中是直到终场的热闹着。 

    现代汉语是我的弱项,可是和建平兄一样,做不出也决不看别人的。辜负了倪先生的一番好心。[呲牙]。

    (志熙如今在北京大学任教,不知道是否因为倪老师的影响,对学生总是十分温柔)

    周羽强:第一学期的授课表。

    樊诗序:也来说说倪宝元先生吧。倪先生长得圆圆的,态度和蔼,很有喜感。他不像徐步奎先生、钱文彬先生那样有种威严感。同学们背地里都叫他倪元宝。

    倪先生上课基本不带讲稿。理论早已烂熟于心,例证信手拈来。在我看来,在现代汉语领域里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了不解之惑。

    给我们讲课的老师中有三个爱出汗的,他是其中之一。另两个是华宇清老师和邵海清老师。

    华老师的汗源于他的激情。伴随着他中气十足的声音迸发出来的汗,大气磅礴,满头满脸,而且任其流淌,轻易不擦。

    邵海清老师则相反。当他翘起兰花指、叠好手帕频频擦汗时,你是看不到他哪里有汗的。真可谓:只见他擦汗,不知汗在哪。我想邵老师肯定是有汗的,只不过他的汗是细细然的汗,旁人不易察觉罢了。

    倪先生的汗则是中庸的。转身写段板书,回过头来,额头上已然有点亮闪闪了。倪先生对汗处理也是中庸的。既不共存,也不是瞬间清零,而是“动态清零”,过一会慢慢擦掉它。发汗、擦汗、讲课的风格应该是统一的,所以倪先生讲课的风格是悠悠然的,不慌不忙的。

    倪先生温和而不那么严肃,他的课堂也总是很活跃。有一次,教室隔壁食堂小厨师开始哼小调,哼到得意处跑调了。这边同学哄堂大笑,倪先生以为自己字错了,赶紧擦去重写一遍。同学再次大笑,原来倪先生不知啥时鼻尖沾了粉笔灰。

    不好意思,本人人生目标是寻开心。所以记得的多是一些自以为好玩的事。正经大事全忘了。[呲牙]。

    朱承君:@樊诗序 [强][强][强]

    钱志熙:@樊诗序 [强] [呲牙] “动态清零”。这篇樊氏幽默中也是上乘了!

    (老樊的幽默,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吕立汉:倪先生课的考前辅导放在大教室,晚上举行。树良大哥又是给倪先生倒水,又是给倪先生摇扇,甚是殷勤。此举为一班在倪先生那里留下了良好印象。金大哥为一班争取比二班要多的满分成绩作出了努力。[偷笑]

    倪先生是我十分崇拜的老师之一,请教问题,他只要用手帕在脑门一揩,就帮我们解决问题了。

    倪先生易出汗,手帕不离手,皱巴巴的,擦汗也有特点,一般是先摖鼻子,再擦脸庞等。但邵海清老师从衣袋掏出来的手帕,永远是那么平整的。

    杜文庆:“只见他擦汗,不见他的汗在何处……”这段话真有意思,太传神了!用擦汗这个小细节,刻画出先生的风度气质和习惯性动作,绝对是上乘了![强]。

    “共存”和“动态清零”之说,亦是上佳。[强]

    吕立汉:倪先生没给二班上课吧。

    杜文庆:倪宝元老师只给俺们一班上课。其气质风度诚如老樊所忆及的。

    金树良:哈哈,立汉兄所言涉及我的细节都已不记得了。但倪宝元先生敦厚的风度,渊博的知识,尤其是切合实际运用的例证,印象还是蛮深的。

    钱志熙:倪先生真的是大师,著作等身。[玫瑰][玫瑰][玫瑰]

    杜文庆:收获着老樊等大咖抖露出的这些料,黄长江乐坏了![耶][偷笑]。

    (黄长江的工作,是默默收集文献,编排成文)


    周羽强:我对倪宝元先生的印象较深。从形象上看,倪先生矮且显胖,圆圆的脸蛋上总有淡淡的笑容,让人觉得和蔼可亲。说话语速较慢,不急不躁地像一尊活佛。

    记得大一第二学期有倪先生的汉语语法课。开课前两天的一个傍晚,一位长者走进我所在的宿舍,轻轻地问:“谁是周班长?”我顿时一惊,这位长者要找我,会有什么事情呢?

    他很平静地说:我是教你们现代汉语的任课老师倪宝元,我知道你们中有学过现代汉语的同学,我想定个时间测试一下,基础好的学生可以免上我的课。你是班长,烦请你了解统计一下名单。

    我一时激动,大学的教授竟然亲自来新生宿舍关照此事!我说,我今晚上就去了解,看有哪几位同学可以参加测试。

    倪先生两手一拱:拜托、拜托……

    之前我对倪宝元先生有过耳闻。余杭中学的班主任唐亦振老师告诉我,他和倪宝元是同学,如见到,一定要代问好。如此机缘巧合,我就和倪先生攀谈上了。他对我的中学唐老师似没多大印象,只是说,是的、是的……我从语气上听出倪教授可能已淡忘了这位当年的同学。

    我上大学前当过中学语文老师,自视现代汉语是强项,于是斗胆报名参加了倪先生安排的测试。记得参加的同学有任平、金健人、尤炜祥、孔小炯等人。倪先生出的试卷并不难,我觉得能过关的(过了就可以免上这门课了)

    记得有道题:“请用‘曾经’造句。”我自作聪明地答道:“曾经是个副词。”嘿!主谓宾全有。交卷后,倪先生憨笑着看着我,说:“你这个造句,你这个造句……怎么说呢……”显然,倪先生对我的造句有点疑问。

    考完,宽宏大量的倪先生都让我们及格。尽管可以免修,出于对倪先生的敬仰,我还是全程参加了一学期的听课。

    倪先生上课时手上拿块叠方的手帕、习惯性的擦汗动作以及憨憨的笑容,让我永记难忘。

    (周班长后来长期执掌广播电视,他记录这场景,就如同他的工作)


    沈小杭:倪宝元先生当年曾手把手地教我们学习现代汉语语法,大约一学期。他的课令我兴趣盎然,获益良多,后来遂将这门课选为自己的专业方向。

    大学毕业那年,曾去考过吉林大学的现代汉语语法专业研究生,可惜落榜,这条路就没有继续走下去。不管怎样,说他是对我影响最大的杭大老师之一,不会有错。

    倪先生著述等身,我将他的《现代汉语》等不少书籍珍藏至今,时不时拿出来看看,越看越觉得如今网络时代,不少人遣字造句过于随意,学习语法对于我们规范和保护现代汉语显得太重要性了。

    倪宝元先生讲课时,常不停地擦汗,这是因为他身体胖。他的头转动起来,后颈鼓起一大块肉,显得后脑勺的发际线相当高。记得有句老话,叫“前高一寸,不如后高一分”,说的不正是他这样吗?福气好哇。

    倪先生说话的声音不高,语速不快,条理清晰,所讲内容由浅入深,由表及里,特别接地气,所举“打扫卫生”“所到之处受到热烈欢迎”这种活生生的例句,比比皆是,信手拈来。

    现代汉语是一门活着的语言,倪先生善于将其与生活实际紧密结合,从而搞活了学术研究,出书数十种。这一点,我觉得特别值得我们晚辈好好学习。

    陈建新:小杭说得生动。但手把手教你学语法,不太妥帖吧?

    任晓岗:可以改成“嘴把嘴”?

    韩兆铭:走油肉还在走,语法怎么分析?——-你们知道与倪老师有关的典故吗?(走油肉是当年食堂的名菜。老同学们总是开心地抬杠,据说抬杠可以减缓老年痴呆)

    方一新:大学期间,倪宝元先生好像没有专门给我们二班开课,为我们上现代汉语课的老师,记得语音是魏国珍老师,词汇是刘云泉老师,语法是卢曼云老师。倪先生是否来班里上过课,已经记不清了。

    我刚工作时,是在杭大中文系古汉语、古文献教研室,而王维贤、倪宝元、傅国通等位先生及刘云泉、卢曼云、魏国珍、倪立民等老师,则都在现代汉语教研室,因此跟倪先生接触不太多。

    印象中,倪宝元先生是一位圆圆胖胖,温和敦厚的长者,待人和蔼可亲,研究功力深厚,注重应用,在修辞学领域开疆辟土,成果丰硕,撰著多部著作,在《中国语文》(按学校现在的评估体系,属于所谓“权威期刊”)上发表过多篇论文。晚年专攻成语,与弟子姚鹏慈教授合作,出版了《成语九章》《汉语成语辨析词典》等著作。

    倪师母王医生是杭大校医院的内科医生,犬子小时,经常因感冒发烧找王医生看病,没少麻烦她。

    陈建新:第二学期基本上是刘老师主讲,张玲燕说记得卢曼云来代过几次课。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印象中卢老师是一班老师。

    郑广宣:卢曼云老师代过一两次。我还是有点印象。

    方一新:好的,卢老师只是代过课,我记错了。


    陈建华:在上大学之前就看到过倪宝元先生的名字,那时我在当代课老师,学校订有《语文战线》杂志,里头常有倪先生的文章,知道他是现代汉语专家。及至在课堂上见到真神,心里便有一种欣欣然的自得。

    倪先生人如其名,圆润可亲。一班的同学说是倪先生给他们上的现代汉语应该是真的,我们二班的现代汉语是刘云泉老师上的,但倪先生的课肯定是听过的,或者是讲座。他讲课声音比较细润,很有韵味,猜想他若唱歌必是那种余韵悠长的男高音。

    王琳:印象中,倪宝元老师写在黑板上的字有点团团的,圆圆的,不张扬,圆润而又内敛,一看上去很普通,细看很有功力。字如其人,不知大家有没有印象?

    张子帆:“大人吃大碗,小孩吃小碗。”倪老师的金句。


    郑广宣:倪宝元先生的现代汉语课我没听过,因为第一学期我还在二班。但期末复习时,通常是下午,老师们都抽半天时间来大教室那儿摆摊答疑解惑。

    记得有几位同学就语法问题向倪先生提问。当时语法的系统,有北京的张志公,上海的胡裕树、张斌两家,还有黄伯荣、廖序东等等,中学语文教学用的是张志公的“暂拟系统”。但不管同学们用哪一种系统的术语、概念,甚至自己觉得很刁钻古怪的问题向倪先生提问,倪先生都能随口从容回答。因此有同学回到寝室说:倪先生是问不倒的不倒翁。

    我与倪先生接触较多的时间段,应该是在出版社,当时倪先生除了修辞(他曾担任华东修辞学会的会长)外,研究最多的是成语。他于1979年在中国社科出版社出版了《成语辨析》,1986年出版了“续编”,在我们毕业不久的1984年在北京出版社出版了《成语例示》,后来在浙江教育出版社又出版了《成语九章》《汉语成语九用词典》。可以说,他在成语研究上用力甚勤,也用力很深。

    因为与浙江教育出版社的这一层关系,他经常来我们社,而且每次都到我办公室坐坐,聊聊天。

    记得我问倪先生退休了做些什么,他回答说:我们这些人还能做些什么呢?休息,看看书;工作,看看书、写写文章、写写书。

    他这回答一直记在我的心里。老一辈的学者大多都是这样,读书是他们的唯一爱好,除此之外,他们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比这更值得他们花费时间和精力的地方。

    当然,倪先生也很可爱。一次他到我办公室,送我两个小小的石雕牛,他说:我记得你属牛,送你两个牛。

    我说:我并不属牛,我属蛇。

    他说:一样,你们编辑就是老黄牛。

    我开玩笑说:倪先生,你这两个可是水牛。

    他笑着说:黄牛、水牛都是牛。

    于是我那办公室就洋溢着欢快的笑声。

    倪先生的儿子倪一鸣,是浙医一院著名的心脏外科专家。有一次他跟我说:“我儿子现在在浙一,他的心脏外科还是可以的,你有需要可以找他。”

    我说:倪先生,我尽可能没有这种需要。

    于是我们会心一笑。他随即说:“那当然,那当然。”

    郑广宣:这两个石雕牛我一直放在办公桌上,用它压压书、压压纸。同时能睹物思人,常使我想起倪先生,大学者,老好人。

    任平:乍一看二拖鞋,定睛一看是二牛。

    倪宝元夫人王惠春,杭大校医,人极好。大儿子在历史系资料室工作,二儿子是浙一医院名医,三儿在教材科,吹小号的。

    倪老师的全家福。

    陈建新:现代汉语语音课在第一学期,现代汉语语法课在第二学期。广宣转到一班应该是第二学期过了两三周了,所以语法课还是在二班的。

    郑广宣:不过我后来选修过倪先生的修辞学。

    有关倪先生的再补充:倪先生一直来有做卡片的习惯,据说特殊时期几抽屉的卡片都被毁了。但后来他仍乐此不疲。他常年订《人民日报》,而且每天都读,但目的是从《人民日报》中找出语言上的毛病,然后记录在案。

    我们编书的时候,倪先生书稿中有些材料不大妥当,跟倪先生提出,他说,没问题,那就换。然后拿出一张张卡片,问:这条行不行,不行再换,资料很多的。这大概就是笨功夫基础上的高效率。

    (广宣后来调到浙江教育出版社,为老师们出了许多好书,只有他可以与老师们互开玩笑)

    方青稚:大学毕业后,手头一直有倪先生的《成语辨析》和《成语辨析续编》等相关成语书籍,应该是在读大学以及大学毕业后买的。这些书一直在中学语文教学上非常适用,进行相关教学,或者出成语考题,都是不可或缺的工具书。

    (青稚是我们年级唯一坚持在中学教育第一线的同学,直到退休,都在台州中学。他也编过许多书,是浙江中学教学界的大牛。他的话可以说明倪老师对中学语文教育的影响)

    董小军:上现代汉语课时,记得先生(忘了是哪一位)曾把当年的流行表达“最最最”拿来用作汉语言恶劣使用的例子。

    杜文庆:“最最最”的问题现在依然存在。诸如最美XX,等等。

    董小军:倪先生脑门较宽,锃亮发光,每次讲课时,只要天气稍热,便有油亮汗珠从额头渗出。

    童国樑:倪宝元老师,中等身材,敦敦厚厚,讲课时娓娓道来,很有特点。特别是,当同学说起他公子也是我们校友,就在杭大读书,虽然未曾见面,但也感兴趣起来。

    倪老师很有学术主张。记得当时对“贵宾所到之处,受到热烈欢迎”这是不是算语病时,展开了热烈而广泛的讨论。主要分歧点是前句作状语,还是主语,有正误之别。当时语言学家吕淑湘先生认为应该算约定俗成用语,不算语病。

    倪老师也是持这一观点。他还举例说“大人吃大碗,小人吃小碗”,还有“吃食堂”“救火”,从逻辑分析看,似乎说不通,但都是通俗化了,属约定俗成的词语,不能算语病。为此,为我们厘清了正误,怎么看待和运用俗语、通用语的问题。

    吴朝骞:对倪宝元老师有印象,胖胖的,笑笑的。因为没有上过他的课,对樊诗序、周羽强、张子帆、吕立汉等同学回忆的板书、出汗、讲课等生动的细节,都只是听说。

    当然记得为我们班上课的刘云泉、魏国珍等老师。“代表团所到之处,受到热烈欢迎”例句,出自当时的《人民日报》,刘云泉老师在二班讲课也讲过,可能因为太典型,倪宝元、刘云泉两位老师都以此为例。

    魏国珍老师语音课字正腔圆。我自认为拼音不错,分得清前鼻音后鼻音、翘舌音平舌音,但读出来还是南方味十足,错误不少,被纠正多次。

    钱志熙:倪老师夫人曾在校医务室。一次去医务室看病,还有另一位同学也在那里,应该是文庆兄吧!不知因何事,就谈起现代汉语课,大谈“宝元体系”,眉飞色舞。

    当时两位女医生对面坐着,我发现对面的大夫表情有点不自然。另一位朝她使眼神,带点打趣地笑着说:“这位就是倪宝元的夫人呀!”

    于是倪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对,这位同学是杜同志 ,他那时就活泼爱发言。

    郑广宣:北长江居然抓了杜同志的现行。

    杜文庆:@钱志熙 这段在校医室的情景,兄写得很传神,很幽默风趣。但愿那个夸夸其谈的人真的是俺杜某。

    钱志熙:@杜文庆 我认真回忆了,确实是兄。当然,“宝元体系”这个词,当时同学中有说的。

    那时候乡下来的孩子,自然不知道说:“噢,原来是师母呀!”或者再甜甜地问候一声“师母好!”要有这份机灵,早就进步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倪老师与师母。

    倪宝元先生,中文系七七级同学也有印象。

    王依民:关于倪宝元老师,印象比较深。缘由之一是,我生平第一次写学术论文,初生牛犊,无知无畏,投递到《中国语文》,侥幸得以发表;那期正巧也有倪先生的论文,自己的名字跟在老师的名字后面,觉得真有天大的面子,从此以为和倪老师有那么一层特别的缘分。

    印象中倪先生就是个劳动模范,各种杂志上都老看到他的名字。

    另记得两件小事。

    一是倪先生上课时讲病句,举例:“某国、某国、特立尼达和多巴哥、某国和某国”,说用了两次“和”,用法不当。同学们七嘴八舌告诉老师,“特立尼达和多巴哥”是一个国家,老师听明白后,笑得憨厚又略显尴尬。我当时暗想,这老师一定是个不怎么听广播看报纸、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

    二是倪先生布置作业,要求每人抄十个妙用成语的例子,我一边从《围城》里抄例子,一边想老师这样做真是教学和科研相结合的好方法,治学效率特高,怪不得论文那么多,怪不得论文里的书证那么多(论文中举例繁富,是倪先生的特色之一)

    后来我买到书脊至少10厘米厚的《成语范例大词典》时,再次想起那次作业,想起倪老师可爱而慈祥的圆脸。

    (依民兄后来去了厦大,做出版,可惜没继续这专业。倒是退休之后,重新捡起了古代汉语与旧体诗词)

    何宝康:只记得个子不高,人胖胖的。

    边新灿:同学们记得很真切,写得很传神。

    张涌泉:倪先生没有给我们上过课,所以印象不深。不过他的勤奋,他的敦厚,在系里是有口皆碑的。

    当年的杭州大学中文系,王维贤先生的语法研究,倪先生的修辞和成语研究,傅国通先生的方言研究,都在全国有很大的影响。可惜他们培养的最早一批非常优秀的学生,都没能留在系里工作,或者留校后纷纷出洋或下海了。以致他们的学脉,在我们的母校几乎就断了档,不免让人唏嘘,可惜呀可惜!

    (涌泉兄长期执教杭大及浙大,是浙大最早的文科资深教授,对这个学科最熟悉。他的痛心,我们同感)

    十一  

    倪老师带的研究生,看到上面汇集的文字,也深有所感,撰写了新的回忆文字,并提供了珍贵的照片。

    王建华:倪宝元先生,是我的研究生导师,也是我一生中学术的引路人。

    倪先生带的研究生人数不少,1978年恢复研究生招生时,杭大中文系王维贤和倪宝元二位先生就开始招收现代汉语研究生。78、79头两届共9名,是二位先生共同培养,没具体分配导师。

    后来,倪先生与其中的姚鹏慈、章一鸣、张宗正等人合著过语法、修辞、成语方面的著作。他主编《汉语九用成语辞典》时,除上述三位外,还有曹庆霖、潘晓东等师兄参加了。81级之后的学习培养还是共同导师,作学位论文则具体分工。

    郑良根和我明确是由倪先生指导做修辞方向的。毕业后郑师兄留美至今,曾任美国华文学校协会主席。我则辗转三所高校,长期“双肩挑”,现为温州大学特聘资深教授。

    1984年12月,王建华硕士毕业论文答辩。

    83级由倪先生指导的是袁毓林、王维成,袁师弟毕业时考上北大朱德熙先生的博士,留在北大成为袁长江,现被特聘为澳门大学讲席教授。王师弟当年留校,后下海深圳,现为江苏一建工企业董事长。

    再后面倪先生直接指导的师弟师妹还有池昌海,现为浙大文学院教授,方林刚,现在重庆师大,胡培安,现在华侨大学,关门弟子是绍兴文理学院的吴子慧,他们也都早就是教授了。

    研究生学习期间,我们4名同学都是上王先生开的课,倪先生几乎没给我们上过课。三年里我听过他唯一的课是82年暑假,在昆明中国修辞学会第二届年会“全国修辞学培训班”上的讲座,感觉是口头表达不如其著作那样流畅。

    他的培养方法十分独特,告诉你读哪些书和文章,然后自己去琢磨、去写作。其名言是“研究生了,就要自己研究”“写好小文章就能写大论文”。

    对写出的文章他会认真地指导点评,也会积极推荐。读研时我发的第一篇文章是1983年《修辞学习》第4期上的《副词不“副”》,记得当时我的题目是《浅谈鲁迅作品中副词的修辞效果》,经先生一改题目,言简意明!

    后来他又推荐我的论文《从<骆驼祥子>看老舍修辞理论的实践》,发表在《杭州大学学报》1984年第2期。

    先生的培养方法还有一个长处,就是一开始就带我们去参加学术研讨会,让我们向前辈请教打开视野。

    1982年4月,参加黄山华东修辞学会年会。

    读研第一个学期,他就领良根和我到屯溪,参加华东修辞学会年会,接着又是昆明的中国修辞学会年会。后面还有大连会议、厦门会议等。北京、上海诸多现代汉语名家如张志公、张静、胡裕树、张斌、王德春等都由他带我们认识的。

    有一个细节至今难忘。从昆明开会回来,正值暑假酷热时节,两天两夜的火车,闷热之极。倪先生享受的软卧里一直有空调,他就让我和良根白天轮流去他的车厢共享清凉。被列车员发现了,他还打掩护,让我们躺在铺位上不吭声。哈哈,难为老师了!那片刻的清凉和长久的温暖,可谓千金难买。

    诚如78级本科同学所言,倪先生做学问最大的长处是语料丰富,言必有据。我知道他为研究成语,收集了数万张卡片,研究作家语言修改,也有近万张卡片,那都是一张一张手写抄下来的。他还告诉我,建国中路有一家废纸店,可以让他们裁剪好资料卡片,既便宜,用起来也很方便。

    为做研究老舍语言的学位论文,我在先生的指导下,也做了数千张老舍语言的卡片,后来在写专著《老舍的语言艺术》时,这些卡片派上了大用场。

    与老师在一起。摄于1990年代初。

    倪先生长相慈祥,总是笑容满面,我们都说他是菩萨相。师母王惠春是杭大校医,也是一脸富态,二人颇具夫妻相。先生平日里受到师母很好的照顾,似乎什么都不用操心,可以专心做学问。

    每次上他家,总是师母笑眯眯地开大门,先生站在小书房门口打招呼,书桌上还摊着文稿。

    一次我随先生出差回杭州错过了吃饭时间,他坚持让我上他道古桥的家里去吃,可家人都上班了,他亲自下厨一会就端出热腾腾的面条来,让我对先生的生活能力刮目相看!

    先生的二公子倪一鸣,是浙一医院胸外科主任,外科医术十分高超,被评为“浙江最美医师”和浙大一院终身教授,人民日报、浙江卫视都曾做过报道。

    倪先生学术上的成就便不多赘述了,单凭他连续几届获得浙江省政府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一等奖,就可知其贡献。他还担任过华东修辞学会会长,中国修辞学会副会长、顾问,《修辞学习》主编,在全国修辞学研究界有很高的地位。浙大文学院的“大先生”理应有倪先生的一席。

    他对学生们的关心与帮助,如我的毕业分配、后续发展等,都不展开了。拟在日后写一篇较详细的回忆先生的文章。

    倪先生离开我们已20多年,他在我心中永远高大,我永远感恩。

    【回音壁】

    王建华:刚刚看了,既感动又开心!你们对倪先生的真切回忆和具体细节,让我忍俊不禁!似乎又见到了先生。谢谢仕忠兄!

    郑良根:同学兄弟姐妹们的回忆、评议很有意思!总的说来,跟我的记忆和感受一致。只是我写不出这么活泼有趣的文字。也是学习了!

    前排:王维贤教授夫妇和倪宝元教授夫妇;后排左起:王建华、郑良根。摄于1995年

    袁毓林:我是倪宝元先生的研究生,跟倪先生研习语法修辞,自然也接受王维贤先生指导。这就像钱志熙同志是蔡义江老师的研究生,但是也接受吴熊和老师指导。这种不分你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的受业与授业方式,是老杭大的优秀传统,值得大书特书。

    倪先生治学,重视书证,朴实无华,但是颇见功效。他老人家常常说的话是“有几分材料就说几分话”,我一直谨记心中,尽管没有完全做到。理论压倒事实的毛病,我肯定是有的。正在闭门思过之中。谢谢。

    金健人:我想写倪先生的,都被老樊写了去了,还连带了华先生和邵先生。

    沈澜:看到老樊比较三位爱出汗的先生,然后说“倪先生的汗则是中庸的”,真是令人喷饭,妙!同学太厉害了,读罢,仿佛倪先生的语法课重现。

    我记忆不多,但倪先生的形象和说话的声音是不会忘的,我们小组同学爱拿老师开善意的玩笑,倪先生也是会被提及的。印象中他真是特别地中庸,总是不疾不徐、宽厚温和。大学第一年遇到这样的老师还是挺幸运的。

    虞卓娅:@黄仕忠 当时听一班同学说过倪先生上课很好。我们二班的语法课是女的,刘云泉老师,你应该也记得。

    黄仕忠:记得刘老师自己说,她的名字很男生化,所以上大学时,把她分配到了男生宿舍。

    汇集以上内容,我发现已经十分丰富了。谢谢各位老同学,为倪先生留下了一个鲜活的身影。

    1995年庆祝倪先生70大寿。

    方一新:@黄仕忠 倪师母看了文章,她回复了。她和家人都很高兴,让我转告您及所有回忆的同学。还说,作为老师,能留下这么多美好有趣的印象,是很幸福的事情。

    【再回音】

    徐永明(浙江大学):杭大中文系的前辈,我们这些后辈大多无缘一见,感谢这种集体回忆的方式让后人有所了解。推而广之,所有学校的毕业生都可以用这种方式重现当年的读书生活。业师徐朔方先生的百年诞辰将至,你也可发起一下。

    赖文洪(杭大中文78):老同学贡献多多!辛苦了!我是读了同学们的回忆的,写得真真切切,再现老师音容笑貌。赞美老师,感恩老师!

    金红(杭大中文78):又一新剧拉开帷幕了。

    周健(杭大中文77):仕忠兄好!上午一口气拜读了你的三篇大作。这三位先生的课我都听过。你和同学们的回忆真实生动,令我感慨不已,先生们的音容笑貌似乎又在眼前再现。在教师节前后,你组织此项活动,很有意义。通过对这些恩师的怀念,展现了大师的情怀,师生的情谊,弘扬了尊师重教的精神,功莫大焉!

    王云路(杭大中文82级研究生|浙江大学):仕忠啊,你这整理的材料非常好,挺吸引人的,我们大家都在看。

    胡鸿保(中国人民大学):回忆文章越做越多,中文78砌墙,日后真有可能成一新文体。

    纪德君(广州大学):这种由一众学生回忆老师的片段,集锦连缀,读起来妙趣横生!这个倪先生为人随和,善待学生,学问渊博,难怪学生会喜欢!

    郑尚宪(厦大中文78):我本科同窗少有做学问的,不可能像你们同学这样“学术性”地回忆。

    邹锡明(华东师大中文79):真心羡慕杭州大学中文系78级的同学群体,他们所做的是一件多么有意义、有意思的事。

    寿永明(绍兴文理学院):当年我曾请倪先生来绍兴师专讲过学,一晃已二十余年。

    洪朝辉(杭大历史78):文中、照片中的王师母,又一位民国型师母形象。怎么我们的师母形象,如此雷同?一个时代、一种形象?

    但,都经历了炼狱,竟然还能如此知性优雅、秀外慧中,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值得美学专家、社会学家、心理学家研究的一大跨学科大课题!这个题目在美国一定是一个big money making project!

    冯先思(北师大-珠海):擦汗描述,令人印象深刻。

    范常喜(中山大学):生动传神!「印象最深竟是考试的那两节,他一人监考,戴着眼镜,拿本书,坐在讲台下自顾看着,终场一眼都未看教室。根本不管下面怎么议论、怎么交头接头交耳!而教室中是直到终场的热闹着。 」

    王皓玉(中大学生):看到很多位老师从不同的角度回忆倪宝元先生,有的回忆活泼,有的饱含深情,有的充满细节,都很令人感动。老师把这些文字收集起来,编写成文,非常用心,也保存了珍贵的材料。

    宋睿(中大学生):思念之情藏于回忆,读来欢中有泪,而底色柔和光明,老师传学生以道,学生承恩师之志,如此传承,难能可贵。

    之前读陈望道先生的《修辞学发凡》,方知“修辞立其诚”,写文当以“意与言会,言随意遣”为典范,不可拘泥于美辞小节。倪老先生为学亦为人,性格包容大度,研究兼收并蓄,传道不倦、诲人不厌,其用心良苦如此,怎能不让晚辈终身难忘!

    各位老师对倪老先生的回忆既有重合之处,又有独一无二的视角。樊先生回忆倪老先生当年上课“出汗”一节,一下子打开了老同学们互动的窗口,可见老师当年的“小动作”给学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们底下也喜欢讨论老师那些“可爱”的小动作,或许这就是中文系学生独特的观察力吧!

    黄玛丽亚(中大学生):学生看着很感慨。正是因为老师们的学习态度和学习理念会深深的扎根在学生们的心中,影响学生的一生。这些笔触下鲜活的回忆,也是老师的学习和指导,使我们中文系的课程永远延续,影响更多人,哪怕我没有上过您的老师们的课程,我也真实的感受到了先辈的风范和踏实认真钻研的学术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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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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