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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报

    许江、高世名都坐在台下听课,这是一堂什么样的开学第一课?

    潮新闻 记者 章咪佳 通讯员 黄子秋 沈佳琪2023-09-02 01:19全网传播量1.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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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众里坐着:中国美术学院老院长、学术委员会主任许江,中国美术学院院长高世名,著名当代艺术家、上海西岸艺术与设计博览会联合创办人周铁海,著名当代艺术家杨福东、刘韡,以及各学院的十几位教授。

    9月1日,中国美术学院开学第一课,院长、教授、知名艺术家都是来听课的,讲台上讲课的,是二十位80、90后青年艺术家:他们在最近十年里从中国美院毕业,目前已然是活跃在当代艺术界的一批后起之秀。

    这堂特殊的“开学第一课”,基于中国美院的Inter-Youth项目——这个重要实验平台,自2015年开始持续关注国内外优秀青年艺术家,成为艺术深度交流和展示的国际平台。

    2023年,Inter-Youth以“开始绘画的理由/坚持绘画的理由”为主题,邀请了二十位青年艺术家回到母校授课,分享各自对绘画的理解——他们当年毕业于中国美院绘画艺术学院、中国画学院、跨媒体学院、动画和游戏学院,走上职业道路以后,都仍然以绘画作为各种媒介的基础、基本方式和底层逻辑进行创作。

    今年的第一课,由中国美术学院绘画艺术学院副院长郭健濂主持。

    这也是极具公众意义的一堂课:课堂里大家谈的“绘画”,是艺术的专业内容,但其实,这群坚持独立创作,懂得自我教育、自我成长的艺术家们,他们对创作的总结,以及台下资深艺术家们对这堂课的点评,是每个人都可以有所参照的人生、职业的方法论。

    受邀讲课的青年艺术家有:税源、李泽昊、杨成桦、丰风、曹源、龚辰宇、龚旭、温辰旻、王一、汪琦琦、冉凯、王源远、季鑫、周轶伦、刘唯艰、刘承龙、张艺琳、李舜、葛彦、杨罡(三角洲小组)。

    台下听课的大咖有:Inter-Youth总顾问中国美术学院老院长、学术委员会主任许江教授,Inter-Youth总策划,中国美术学院院长高世名教授;著名当代艺术家、上海西岸艺术与设计博览会联合创办人周铁海先生,著名当代艺术家杨福东先生,著名当代艺术家刘韡先生;中国美术学院教授焦小健,原绘画艺术学院院长何红舟教授,油画系多维表现工作室创始人、Inter-Youth发起人井士剑教授;中国美术学院动画与游戏学院院长刘健教授、雕塑与艺术学院院长班凌生教授、中国画学院副院长盛天烨教授、跨媒体艺术学院副院长闵罕教授,绘画艺术学院院长邬大勇教授,绘画艺术学院副院长王超教授,油画系系主任封治国教授,综合绘画系系主任陈焰教授,壁画系系主任梁怡教授,动画系系主任李佳佳教授,青年策展人宋振熙老师。

    青年艺术家谈到自己开始绘画、寻找绘画、坚守绘画的理由,有的是对文化生态、历史学的考察,有的是对中国志怪小说的解读,有的是对传统书法的神摹……这种理由有文脉,有叙事,有独见,有深思,让我们对今天的绘画燃起新的希望。

    许江做了密密麻麻的听课笔记,他上台发言,时不时需要把眼镜架到额头上,对着笔记一条条谈,“虽然是‘一堂课’,但是青年艺术家向我们呈现了万花筒式的世界,我们听到了纷繁无尽的绘画宣言。”

    许江感动于大家对艺术的爱,“这种爱朴素,不造作,不媚俗,不追风,不妥协。”

    “今天用你们的介绍给我上了一课,以至于我想起了经常讲的一句话,‘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渡河是要死的,不要渡河,偏要渡河,结果死了,那你怎么办?

    绘画就是这么一个东西——劝你不要太固执,非要固执,一意孤行走到黑。艺术就是这么一个东西,当年大家就是这样走过来的。这种朴素的爱是最关键的,这是我们所有的坚守的共同理由。”

    许江也希望大家更进一步对传统的认识,“当然我已经快70岁了,才慢慢对传统认识起来。”他最近写一篇纪念赵无极先生的文章,再把当年赵无极1985年在美院开讲习班时的总结拿出来重读,很惊讶,“赵无极当年讲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你们要向优秀传统学,要向世界一流大师学。’一听好像就是套话嘛。他说‘不要回到传统中去,要站在世界艺术之上’。这句话我这次再读吃了一惊,我们很多人当时其实没有听懂他的话。四十年后我才懂得这句话的意思,四十年了,我们都在追求很高妙的东西,但其实他当时的提醒已经在那里,我们大家都轻轻地放过了。”

    “(东晋时期)殷浩有一句话,‘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他说,我天天和我自己周旋,再怎么样我也要做我自己。把这句话放在艺术上,它的灵魂就是‘宁作我’”。

    高世名认为,自我教育,独立创作,是这二十位优秀青年艺术家身上所具有的最本质、最内核的东西。这次课堂,能让这些走出学院的有坚守、有定力的独立艺术家反哺学院艺术,避免学院高墙内的教条主义。

    “中国美术学院在绘画上具备一支国家队,同时在艺术上也应该有一支先锋队。先锋队如何搭建?在若干年前一个名为‘野草’的展览后,我当时在自己的笔记上写下了一句话‘让我们倾听野草生长的声音’。”

    如同野草的生长那样,绘画源自一种内在需要。“开始绘画的理由,坚持绘画的理由。第一个问题不需要回答,就和绘画早于文字和语言的表达,是我们的一种本能……而今天的时代常常以往绘画,或许是因为绘画变为了一种底色,无论是电影,还是装置,甚至有时候是表演和戏剧,绘画都在场,它提供着不同的媒介形式。”

    李舜作品《林泉高致》(摄影)
    艺术家用相机对夜晚的城市光源进行长时间的曝光,曝光后记录下的那些游弋连绵的光影,则在底片上融为一种类似中国书画的笔墨线条。在这种媒介的关联指引中,启示油然而生。“古代人看到的山水和现代人看到的山水,会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具有不同的体认。现代人在城市中望楼为山,行路若水。”于是从光影神摹的书法到史书表面山水的涌动,再到谷歌地图的电子卧游,李舜坚持绘画的理由或许正是对传统文人艺术精神的继承与热爱。

    与此同时,绘画不只是一种艺术类型,也不止于一种语言和媒介。它是作为行动,作为现场,作为事件,作为生活方式、心灵症状,也作为斗争手段。“我以前经常会引用福柯的一句话‘我愿我的作品成为手术刀,燃烧瓶,地下通道一类的东西,愿他们被用过后,就像爆竹一样燃成灰烬。’和他相比,我们今天的很多特立独行还远远不够。”

    王源远作品《火烧红莲寺》(布面油画)
    王源远2017年在日本遇到一位老先生,建议他一定要在江面看烟火表演,可后来他并未前往。但这番言论使他想到了江户时代,日本浮世绘描绘的江面上的烟火。他回到杭州后进行风景创作,发现天空的形状和不同层次的色彩线条穿插到地面,从背景衍生到前面的树林,就像烟火一般从天而降。
    由于热衷阅读武侠小说,火烧红莲寺中天空落下的闪电以其天地间的张力,再次触动了艺术家关于天光与烟火的情怀,于是发掘出这种画作中共有的史诗感,是画家一直追寻与坚守的理想。

    绘画的开放和激进或许意味着,今天我们仍有必要相信绘画的潜力。课堂中的青年艺术家们,他们遵循着内心野蛮生长的野草,发出独立、活泼的声音,以自由和开放的绘画穿透学院的围墙,而这一点也正是“无墙的学院”所需要的。

    无墙的学院中绿草丛生,生机盎然。在2010年创办中国美院跨媒体艺术学院时,高世名就曾谈到“无墙”的愿景,今天他又一次重提这个想法:“希望建立一个没有学院派的学院,要让我们去倾听野草的声音。

    税源作品《坏掉的土豆》(动画)
    税源在回答坚持绘画的理由时有独特的视角,“刚开始收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一秒就答完了,如果要坚持绘画,我应该就没有在画画了!”在税源看来,绘画源自一种适意的游戏,他不需要逆折天性。从小时候在墙壁上用妈妈的口红作画,到在数学课上无休止的涂鸦,那些绘画行为本身正如游戏那样自然。“这些东西都和画画没关系,但是在做这些事的时候顺便画画了,只是‘会’画,而非‘绘’画,或许更是今天我所想传达的坚持绘画的理由。”在创作上,税源秉持着游戏的热情,他在进行自己爱好之余融入绘画、歌舞片、爵士乐、新闻摄影……纷繁的主题似乎都是绘画游戏的素材。“我接下来的创作方式是继续玩,以各种方式坚持玩”游戏,玩,分享,这些正是税源面对绘画艺术秉持的那份开放与童心。

    在鲁迅的杂文集《野草》中有一句话‘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做艺术就要敢于面对深渊,要看到世界中所有伟大的问题,那些过了百年、千年后人们还愿意记着的问题。”

    而这些深刻的探讨,将会使我们领会“手术刀”和“燃烧弹”之外的艺术状态,它不再只是激烈的热情,先锋的勇进。那种艺术状态,一种是山峰,一种是道路,它在立意高远中继往开来。高世名希望今天的青年艺术家能够延续先辈的这种艺术状态,“黄宾虹、潘天寿先生,他们既是山峰,又是道路,兼而有之。所以我们不能只做自我的艺术家,更不要只做艺术界的艺术家,而是要做世界的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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